多年前,他曾只是南陽里的一介農夫。
晨起植桑,暮至歸居,靜守簡心,修身致遠。
一卷書,一把琴,自是天地。
憐憫之心,當是隱者常懷。深林之上的他,常是一片赤枕情懷,遁跡江湖,只是不堪其悲。人皆言莊周早已醉夢蝴蝶,清平之人不識愁,豈不知,不知苦,安知樂。既知濠梁有魚樂,又豈會對人世之苦無動於衷。
龜裂的中原大地時已烽火延天,關中殘破,生民無計,唯獨一片荊州城依舊固守着昔日的安穩繁華,固守着死亡前的最後一片安寧,在這個紛亂的年代里無疑成了最顯眼的存在。《三國志·魏書·衛凱傳》載:“ 關中膏腴之地,頃遭慌亂,人民流入荊州者十萬餘家。”一個個身影蹣跚的人踏着風塵背井離鄉,只為尋找一處安身之所,卻不想僅是稍作停留後又匆匆離去。去哪呢?路漫漫其修遠兮,其修遠兮。任誰也唏噓自嘆,對他們而言,彷彿這個時代的宿命便是不停地奔走逃亡。
那個時代,對他們索求的太多太多……
建安時的月常是慘淡無光的,夜色如墨般地滲透,不斷地侵蝕。
那些年的某個夜晚,一曲悠揚古曲隱隱幻動,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輕散開來,結束了這個寂靜的夜。淡淡的月光籠罩着蒼茫的大地,憐惜的輕撫着他,正如他輕撫着他的琴。風過添寒,微微顫抖的身影前,舊人如故,久藏多年的焦尾如今就在身前,一如多年前它的那般模樣,一如多年前他的那般模樣。容顏未變,卻多了幾分蒼老,十指靈犀未動,琴音暗啞,一個靈魂正徘徊在寂寥的寒冬,默然。
驀然時,樹影闌珊,古琴聲聲,宮商角徵。滿腹愁思最終卻融為一曲哀怨,一撥一抿之間,便成一曲《陽春白雪》:三月之暖陽兮,可融白雪,可生萬物,能解此間寒呼?呵,可憐的人,《陽春》千古無人賞,聲斷猶存三冬雪,問君此情何寄?
七弦泠泠,一夜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