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曾經的十個年頭裡,讓我深深地體會到生命煎熬時的無奈,親身品嘗到世態的炎涼,人情的溫暖,人心的善惡。生命總是在折磨中長大,人性總是在煎熬中慢慢成熟。在孩子們面前,也許我是大人;在老人們面前,我永遠是孩子。
------------------題記
我一個從農村來的普通小百姓,居然被活生生地駐紮在首都的市中心,這神聖而偉大的天安門,居然離我近幾步之遙,這不能不說,是對我平庸人生一個最大的嘲諷!在那水落石出,曾過去的中國最腐敗之一的年月,我的家因此經受了無情的考驗與痛苦的蹂躪。作為一家的主心骨,我忍受了生命無盡的屈辱。我用生命四分之一的 時間,在忍受了人生四分之三的痛苦。兒子的出生,更是放大了這種痛苦的外在因素,而經濟危機則是一切矛盾必要條件。在那似人非人的歲月里,讓我恍惚的靈魂整天不得安守,生命的軀殼變得孱弱與低賤;生命的意義,前進的方向,從來也沒有變得如此渺茫與棘荊。一種讓人莫名恐懼的潛意識,充斥着漸漸飄零的生命。每每深黑的夜晚,我總會有意或無意地從家門的碰撞聲中掙脫,毫無目的地狂奔在空蕩的柏油馬路,企圖尋找一個靈魂安棲的真正庇護所。 然而,人生總歸不是天宮瓊池,不是你想逃避就可以逃脫得了的。你曾經所憎恨,揪心面對的,當你一覺醒來后發現:該面對的依然還需面對。事實上,生命本身就是一部甜酸苦辣壯烈浩蕩命運交響曲。任何一種滋味的缺失,那將會是,一個不算完整的生命旅程。那會讓你臨終一刻,閉上最後一隻眼睛的瞬間,會突然頓悟生命的真諦而由衷的嘆息......
還好,生命固然盡顯琢磨不定,但他分明是,一個極有規律可循的正弦波。自然有稜角分明的高潮和低谷,行蹤突兀的飛騰與墮落。灰暗的低谷過後,峰頂上透徹的陽光,肯定就會在山的另一邊,靜靜地恭候着你……
這不,不知什麼玄風吹來,我終於得到市場領導的特別關照,經營地,從一個閉塞處,轉移到一個比較理想的空間位置里。而後,老天爺也似乎在暗中,偷偷青睞於我,突然讓我吃驚而又憐憫地感觸到:在生意場上,一直屈壓我多年的競爭對手,都一個個相繼消逝和殘缺。
我是個無神論者,但對此,我不得不震驚真有難解的魔變。只要誰在背後暗算我,最後都逃不脫老天爺無情的懲罰。慢慢地,我壓抑在十平米卧室里的心,不再感到寂寞和絕望,終於有了一點點生命的氣息與活力。天上的月亮,有時也會隔三差四地,光顧我這粗陋的硬板床。有時,我也懷着好奇的心理,偷偷地撥開花色窗帘 ,透過玻璃,看着夜空里閃爍着星星,盈盈的微笑,居然也有那麼幾分無法抗拒的俏皮,可愛……
思慮中,讓我懂得了,人在旅途,應該怎樣地去珍惜,和改變自己。我刮除了幾十年的八字鬍子,三十來年的煙癮,並且冷卻了曾經因孤獨而染上的,逛舊貨的臭毛病。我就是這樣一個敢於向自己的過去橫立開刀的人,而每每揮去,似乎都覺得非常到位,成功,這就是我對生命的自律與堅毅使然。心緒的變化,也許可以歸功於上蒼的恩賜,熱心人的幫助,讓我安全地渡過了曾經的無數個煎心又昏沉的黑夜,讓我惴惴不安的靈魂得以慢慢沉澱,連體重有了一定的增加。暖暖地,有一種生命瓷實的力量在體內滋生,翻滾,鼓動。這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慢慢地發現,自己發福了,平滑的肚子開始感到了一點從未有過的圓鼓。我馬上注意到事情的不妙,我必須控制食物的攝入量和增加運動的輸出量。於是,總在有意無意地尋找合適的機會,把自己當成低賤的出氣桶,讓體力去劇烈的折騰,來燒光體內累贅的油脂。
漸漸地,一米七五的我,終於又被緊緊鎖在一百四十斤之內。“這樣的體重是最合理的。好好保持!”我總是這樣提醒自己。
儘管如此,可是,我仰在床上的身板,再也不能延續做近一百的仰卧起坐。雖然俯卧撐做原來一樣的幾十個,依然沒問題。小肚隆起,真讓我有點坐立不安。我真不明白,那些挺着將軍大肚的漢子們,怎麼還能容光煥發地過家家,甚至有的還會去打仗!也許每個人的生命品質,只有自己才會真正的深有體會!
暑假了,兒子的到來,徹底打亂了我一直賴以習慣的生物鐘。原來步入優質睡眠的我,一下子又被徹底打亂,居然每天凌晨四點多,就早早醒來了。恰逢前幾天,聽說老鄉和其兒子幾年內,一直在堅持跑步的消息,我想想,心坎不禁為之一動。
今天,我同樣早醒了,朝外一瞅,只見月光揚揚洒洒,照徹了整個大雜院,有點爐火純青的意思,讓人興奮得不由眉飛色舞,心潮澎湃……於是,我突然決定也想效仿出去公園跑步。唉,歲月不饒人,是到該鍛煉的年紀了!
“試試也好。”我想。
我在曾經過去的荏苒時光里,在黑夜裡漫過許多次,狂奔過好多路。而這樣的月光下,這樣的凌晨,還是頭一糟。我想,那應該另有一番滋味吧!
於是,我穿上衣服,拉上門出去……
因為上半夜的雨停歇不久,門口的地磚還濕漉漉的,有這麼一兩個水窪,正泛着月姑娘美麗的流光。擁擠的大雜園,靜悄悄的,唯有清脆的蟋蟀在沉悶的空調聲堆里,尋找爭奪歌唱冠軍的理由……我常常納悶:這麼個土裡土氣的蟋蟀哥,彈出來的曲子,為什麼有如此無與倫比的天韻!小小軀體,咋么還藏的下這麼高亢與緊湊的歌喉!我感謝自然界的偉大,讓地球上的每個人,都能免費欣賞這樣的,彷彿來自天籟的美妙音樂。
走在整潔,無聲的地磚上,一邊聞着清香,甜潤的空氣,一邊抬頭看着如少婦酥胸般白皙,豐腴的月臉,簡直開始嗤笑天上的神仙的日子又能好成咋樣!
生命本來這樣,自然更是如此,總有陰晴圓缺,喜怒哀樂的不斷變化中,尋求力量的平衡和完整。曾經的我,怎麼會猜到今天的我,會如此心致勃勃地欣賞,琢磨那生命的音符跳動,歡快的痕迹呢!要知道,每個人的路是自己走的,有的崎嶇,有的平坦;有的順暢,有的險峻。前進的感覺也是自己定的,有的輕快,有的糾結。但最後的落幕,結局,只有萬能的老天爺才會清清楚楚!
走出大門,仰望天空,皎潔的月色,清爽的空氣,我從未有過的如此呼吸通暢和思路敏捷。下意識地,在我的腦海里漂浮出各種美幻美倫的意想,我不禁深深地,對人類這種高級的智能動物,產生無比的好奇與聯想……
外面的衚衕幾乎還沒有一人,正當我推開院門的一剎那,一閃,分明有一條光溜溜的黃鼠狼,從衚衕的一邊躥進了對面的大院,一下便消失在我的視野。這種北京市委,老早就開始人工放養捕鼠的益獸,其實,無數個夜晚,一直在暗中保護着我們每家每戶的糧倉。偶爾,它們敏捷狡黠的身手,會在某個靜謐的深夜,把我從睡夢中推醒,去領略它們在瓦片上絕頂的輕功,聆聽它房頂狠抓老鼠的血淋淋的驚魂。自然界的血腥總是那麼殘酷無情,它充滿着生命的浩蕩與壯美,柔弱與無助。誠然,它沒有對錯,只有輸贏。
原本已不寬闊的衚衕,現幾年,兩旁又被汽車的停放者死死佔住,感覺狹隘得讓人窒息。車多,泊位少,所以,衚衕里,不乏有人為爭搶車位而大打出手,有的甚至為此而頭破血流的,這不能不說是生命的悲哀!緊接着,這些人把破得銹跡斑斑,面目全非,快要撒架的自行車搬上小小的衚衕,鎖在自打的地樁上,強佔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這窘態,其實充拆着每個衚衕的角落,讓偶爾游華的老外們,見了對中國可樂不已,被深深烙上了中國糟糕的印痣。國人的臉就此被統統丟盡!這是咋樣的冤孽啊!最後,可憐整個衚衕,只剩下窄窄的一壟,讓自行車和行人每天提心弔膽地經過。這情形,似乎把我推入三十年前,那早已遠離,一望無際的莊稼地。只不過,少年的我變成了白頭,過去的莊稼地變成了如今的鐵疙瘩。唉,親們,連車位都沒落實,急着買汽車幹啥!鬱悶怪誰!?我懵懂中,似乎被帶入家鄉的田野,而本質上卻是千差萬別的迥異,這是自然和人患的兩個對極!在這個世界,虛幻的外表總會迷惑很多人,以致他們,為了夢幻的虛榮而去買不必要的汽車,有時只是為了面子,卻虧了錢袋的裡子;有的是忙於偷懶,跨了的是自己的身子。何苦!你想想,如果自己連穩定的停車場都沒有,還拿着杠杠的方向盤威風什麼!
於是,有車無位的主兒,都蜂擁蠶食起衚衕的空間,每天還不時地倒來倒去,郁滯着交通。不但影響別人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而且也累了自己。你覺得,自己每天這樣倒騰開車有意思,有效率?!
路旁煤改電的大變壓器,破落在路邊,整天整夜,沒完沒了地“嗡嗡”低鳴,淹沒了所有蟋蟀清脆的彈唱。突然,我發現在它的旁邊,分明還蹲着一隻懶洋洋的大肥貓。花色的皮毛,看上去非常的拙笨,可笑。她正用一種遲緩而又獃滯的目光,迷茫地注視着我,好像在耷拉着臉對我說:“你這個神經病起這麼早幹嘛!把我鬧的……!”顯然,我打斷它賴依維繫的美夢,我不禁啞然失笑。我們這個社會,怎麼連貓咪都會變得如此墮落,腐敗。不抓老鼠,不幹家務,卻像神仙一樣供奉,坐着光吃光喝,空睡養膘。瞧她起身走路時,屁股扭動的熊樣,似在某些人群中間依稀可辨,不禁又一次讓我驚訝得瞠目結舌。
不過,我看出她這種病殃殃的樣子,想來也不可能生出,哪怕一個的小小雜種來!嗨,誰讓你不務正業,不多多鍛煉自己的身架和揣摸揣摸自己的良心啊!活該!你不僅辜負了主人,還傷了自身!要記住,生命在於運動!哪怕你沒事“喵喵”地瘋叫幾下,也總比沒叫的強許多!
衚衕的兩邊,堆滿了可移動的綠化帶,其中有枝葉簡練,秋海棠的樹影,此刻,被月色清晰地刻畫在緊靠的牆壁上。相比之下,影子比樹的本身更為的婀娜,傳神,這就是光影的神奇所在!它可以誇張,也可以渲染,烘托,更可以隨心所欲地揚長壁短。看來,光還真是個藝術的精靈鬼!說起來也是,萬物盡被光顧中變得藝術。有時候飄渺的影子,更會表現一種更為撩心的鼓動。特別通過攝影師對獨特的視角的選擇,完全可以把神韻助推到精神層面的極致。
衚衕西頭的保安,已經在下半夜撤走了,白天和上半夜有二三個,每天都在堅守。一方面是防止萬一突發暴力恐怖,一方面是在無形中驅使嫖客們知難而退。這絕招果然靈光,衚衕兩頭明目張胆的“雞”店終於被迫關張。東頭的大雞窩,似乎還在暗流涌動,不知正在用什麼樣的花招,進行着新的“游擊”戰術。不過,從她們的近期表現看,似乎不容樂觀!
我知道,她們都來自些某省某地方公民,而且清一色是全家參與,只靠女人們,兩腿分叉,賣淫謀生。家庭中其餘成員則提供後勤保障或作案中的配合。有的,甚至有公公婆婆也參與如此齷齪勾當,有的衍生出更為惡劣的敲詐,偷竊等重大犯罪。這種人類道德淪喪產出毒蘑菇,是給所有中國人的嚴肅考驗和一記最辛辣的悶頭大耳光!唉,怎麼好端端的,盡被蒙上這般奇恥大辱!天下怎麼還會有,如此耐得住焐綠帽的男人!這是我們一個時代的悲憤與落幕!
我隱隱約約地看見,在不顯眼地方,有一面小小的五星紅旗,在披上月色的玻璃內獨自閃耀……
走出路口,馬路上汽車和行人稀稀落落。馬路兩邊的商店的門關得緊緊的,只有匾牌還依舊鮮亮,吞逝了月色的朦朧。一棵棵槐樹,鬱鬱蔥蔥,落下斑駁虛幻的倩影。人站在下面,彷彿身臨詩一般的意境中,一下子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白天原來擁擠排隊的地方,此刻卻空無一人。讓人懷疑,是否自己正夢遊中國另一個美麗的城市。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北京居然還能有如此心曠神怡的場地!嘿,難道這是北京的另外一種情景模式使然!這潛在的風格我怎麼今天才第一次玩味到!
我走到稻香村門口的一塊空地,站在一顆既粗壯又靈秀的大槐樹下面停住。我覺得在跑步之前,有必要先做一下關節運動和廣播體操,以致跑步時,讓富含氧的血液能更通暢地送到身體的任何地方,這樣的效果豈不更會立竿見影!於是我從頸椎開始,直做到下面的踝關鍵,幾乎都依次為左八圈,右八圈。做完后,發現相應部位有了螞蟻爬動的刺感。然後,接着做了我高中學時的第六套廣播體操,做得非常的到位和不苟。漸漸地,我終於發現酥軟的軀體中,處處暖流蕩漾。從頭頂,從手掌,從腳心,接踵地蠢蠢而來,奇癢無比。納悶之餘,不禁如少女初孕那般的驚喜。
我終於邁開了雙腿開始慢跑……可是沒過200米,就累得氣喘吁吁,只得停下來走着。我害怕這幾年自己的體能,怎麼驟減得如此迅速,不禁感嘆歲月的無情。就是以前不鍛煉,也不可能落得今天如此的狼狽!
“我必須要堅持下去!”我暗自鼓勵自己。“切!我煙都戒了,還扛不住一個小小早鍛煉嗎!?”
我走到護國寺的美食一條街。兩邊的門帘都裝扮的古色古香,屋內的座椅潔凈度依稀可見。彩色的招牌,讓人眼花繚亂……各類風格迥異的門牌,那本身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多數的餐廳,已經微光螢螢。偶爾一兩個早餐店,屋裡正冒出騰騰熱氣……老闆們在迅疾而又諧調地和着面,包着餃子忙碌……在昏黃的燈光下,神態是如此的溫暖與慈祥,親切得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開始了一天辛勤的勞作……來書寫屬於自己的生命。
一個緊挨一個的店鋪,只有間或有那麼一個網吧,一個檯球店,還依舊燈火透明,音箱嘹亮,正在火熱的經營中……並敲打着瞌睡人清醒的神經,宣言着一天工作的開始。
快到梅蘭芳故居的時候,我發覺那裡的蟋蟀不但多了,而且聲音極其的粗獷,洪亮,和別處有明顯差別,彷彿在有意襯托出京劇大師旦角的柔美與俊俏。這節奏,好像我的思緒有點跟不上,怎麼會這麼快疾呀!
南牆的浮雕盡顯素雅的牡丹。本是富貴的的化身,今卻落得灰黑一片。靜靜地,極不願意地鑲嵌在冰冷的牆體,似乎除了我,沒有人在意她們的始終存在。
穿過廠橋的馬路,就是親王府,看上去有點破落的樣子。他的東面是軍管處,可能住有武警。緊挨着的是北師大的分校,六個金燦燦,毛主席大刀闊斧親筆題寫的匾牌掛在門頭,在大樹下,赫然在目。
哦,這地方我今年來過,左邊的十三中學我送過幾次貨。真意想不到,在北京的畸角旮旯里,居然還藏着這麼個不小的中學。真是衚衕雖小,場面可大!
突然,“恭王府”三字就像釘在我的眼前,我左拐就是京城有名的柳蔭街。只見右邊還有一個“攬月齋”的飯店,高高在上。小小的門帘,口氣倒挺大。冷冷清清的樣子,我看白天也忙不到哪裡去!摘個星星也可寬慰了,你怎麼還痴心敢去攬月,這是不是算有點好高騖遠了!
恭王府平時遊客奇多,因為那裡的古建築保護得非常完整,所以為了安全,進出管理也相當嚴格。門口黃包車,總是絡繹不絕。而柳蔭街,更是所有黃包車夫們每天的必經之路。我每每恰巧路過,總能聽見腳夫們對着顧客唾沫飛濺,侃侃而談,描繪時惟妙惟肖的神態,盡顯一位普通老北京捧逗時的巧勁。
何謂柳蔭街?!原來街的兩邊,儘是一棵棵步入盛年的垂柳,看上去,株株長得異常豐腴,健秀。可怎麼看,都流出些“徐娘半老,風韻猶在”的味道。細長的柳條,如少婦柔順的秀髮,隨風飄逸。偶有一片,帶着憧憬的浪漫,悠然飄蕩而下……垂柳那臃腫的臀體,足以顯示她的性感和芳齡。她猶如一位雍容華貴,極具涵養的現代成功女性,張馳有度,靜靜等候……
柳蔭街並不寬闊,兩旁的柳樹,不乏互相親密地飛吻,艷舞……以致熱鬧街道的空氣,並沒有擁有柳蔭而變得清鮮。突然,一輛麵包車打着強光駛過,一股刺鼻的汽油味久久不散,甚是嗆人!我討厭這種人間的胡亂排泄。它幹嘛不送去天上,或下打入地獄,卻只留在人間!既然人類已經把火車擱在地下運作,那不妨把汽車也同樣引入,或者架在天上為好。那樣,一旦沒了人群里的汽車,那將會是多美的藍天,白雲,空氣,雨露!
我終於發現,柳蔭街的路邊,有一堆鍛煉設施架在那兒。一團白影晃動,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一位老太早已在那裡活動了。既看不清,又一聲不吭的,於是有了一場虛驚,我以為遇到白無常鬼了呢!如同我初中的一次晚補習回來,經過村口的大橋時,因為沒戴眼鏡,也被一個獃著白衣褲的傻子,嚇得着實不輕。就是!關鍵我問你,他媽的幹嘛不回答!鬼嚇人,嚇不死;人嚇人,要真命!有時候,人見鬼,其實多半是自找的。
路上,空蕩蕩的,我不時地轉頭東張西望。突然,我發現右首,分明矗立着一座高聳的大門樓。上面各異的雕塑在天幕的映襯下,顯得非常莊重,精緻,典雅,盡現官家大氣。走近一看,見怪不怪,此乃清宮和珅的宅第,自然難免有這般的氣派!但歷史告訴我們,無論你和珅怎樣的油腔滑舌,終究還是逃不脫厄運,和歷史的終極。該是你的,就是你的;該逃不脫,就是躲不了。說是得罪了權貴,倒不如違背了自然的天經地義!此時此景,不禁感嘆歷史的冷酷無情,盡付諸於這民間蟋蟀的簡單彈唱中……
快到柳蔭街的頂頭,我聽見左邊絲瓜架下,有隻大蟋蟀在孤高地嚎叫。“要如果真是個大蟲,抓到,也許能小發一筆未必!”我的腦子,一下就蹦出這麼個發財夢,可見是多麼的低俗!聽說北京的玩侉子弟,每到這個的季節,就會爭先恐後地去山東淘蟋蟀。好的,居然一匹賣到一兩萬元。然後,拿着它和公子哥們在北京轉讓或豪賭。誰知,我剛走到跟前,它卻不叫了,我什麼也沒發現。蟲在人家的籬笆內,我不敢貿然進去,只好悻悻地過去。
白天車水馬龍的柳蔭街,現在卻寂靜得讓人難以置信。立足點的不同,我們對事物的感覺就會迥異,這就是點與面的根本區別!
來到北海小公園南門,卻想不到依然還關着門。我只得從右邊繞過去,來到了平和安詳的野鴨島的岸堤。
小小的北海的湖面非常寧靜,隱約從一個個蕩漾的水圈,知道許多魚兒浮在水面,靜靜地抬頭呼吸,等待太陽從地平線躍出那一刻。
對岸的埠頭,有幾個老人已開始一天的早泳,潺潺的水聲,和互相的問候,藉著水面,微風,悠揚地傳播開來.....湖的對岸,有幾盞寶藍的小燈在閃爍,我想,一定是趕早的垂釣者。他們個個興緻勃勃,為了自己的嗜好,整宿不睡覺,都是常有的事。人是個奇妙的動物,一旦對某件事產生了濃厚興趣的時候,就會展現出無比的魔力。從前,我臘月里還半夜三更逛舊貨,這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明。所以當我們玩賞生活的時候,同時也要為了健康而有所節制,否則終會得不償失!
這片地方,原本是我們星期天的樂園。不久前,因擺地攤的人數劇增,影響了市容,交通。有群眾舉報,舊貨集市被城管徹底取締,已幾個月都沒了戲。看來,只要政府執法者工作到位,世界上還沒有解決不了的社會內部矛盾!
老年人,玩舊貨,為了健康,政府理應允許並支持,但如果年輕人以此養家糊口,而且死賴不走,那國家就必須去強制干涉。因為後者終將會侵人損己,不得安生。你試想,一個年輕力壯的,干哪項不是行當!而且,賣着賣着,一旦沒得活路,豈不混入雞偷狗盜的下流勾當!人都有本性弱點,誰都無法保證能絕對抵制。所以,某種意義的取締,其實就是絕對意義的解放。終有一天,那些地上滾爬的鄉親們,會對城管心存感激,哪天突然置語:"唉,那年,城管得對呀!”哈哈,此一時,彼一時,真理總在運動中閃耀,而道路總在徘徊中前進!
陸陸續續,北海岸邊的老人多了起來,早泳的老人劃出更大的聲響,其中一兩個老人還操着高亢的嗓門,對着偌大水面,咦咦呀呀地大聲吶喊。是發泄 還是自慰?我不得而知,唯有他們自己最清楚。聆聽屬於自己的美好迴音, 讓激昂的心情得以充分平和釋放,這也是生活壓力解決的最有效方法。城裡做人的鬼點子就是多!聽着聽着,我這邊的老頭也偶爾隔空還歌吆喝,天衣無縫地,對成了一場完整的生命諧奏曲。都是一把年紀的過來人,知道生命的本真,遠比初出茅廬,中年的我,更為豐滿,深刻。漸漸地,似乎讓我有那麼點羞澀的味道。
后海,小小的水面,靜靜躺在繁華首都的中軸線。潔白,輪廓分明,用漢白玉雕砌而成的護欄,把北海緊緊地拽入她的懷抱,彷彿一塊貨真價實的,奧運銀鑲玉獎牌,顯得如此的幻美絕倫。呼吸着潔凈濕潤,芳草漣漣的空氣,看着野鴨慢慢漂浮在水面的風姿,婆娑楊柳的倒影,街道行人的流光,真忘記了自己是在人間,還是天堂!
野鴨島的工作人員開始在擺弄着機漿船,迎接着新的一天勞作。慢慢地,已漸入天光的佳境,是拍攝的最好時段!看燦爛的太陽,正含在東邊的地平線,月亮的臉開始慘淡,沮傷,很不高興的樣子。然而,地上的蒼生,都已經開始了一天中最劇烈的萌動,盼望更為精彩,美好時光到來。
野鴨島邊一直冒着人工增氧泡,野鴨在旁邊安心歇息,享受着屬於自己的王國。偶爾一兩隻野鴨在水面與小島間,慢慢穿行,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好像彼此都很通情,從不輕易打擾對方,走路搖晃的姿勢,頗為幽雅,可愛。
大自然就是這樣,當人類普享安定的時候,那我們的寵物離好日子就不遠了。今年的鴨子就是比往年多,而且個個毛色鮮亮,體格健壯,活潑得惹人喜愛。也許生活在某一個區域動物會自然而然地,會被當地人的生活所映染。是無意,還是天緣,不得而知。自然總是讓眾多生命一塊共呼吸,同命運,誰都不要輕易離開誰。
突然,我發現,在靠四環菜市場的那座小橋,傳來吵雜的人們活動的聲音……走近一看,原來是一些擺地的菜販,大清早,已經零星地把各種蔬菜,整齊地碼放在地。雖然還沒有一個問者,卻已是熱火朝天。這裡菜的價格一般是普通菜市場的二三分之一,比超市更賤,更新鮮。因此常會引來附近的居民和過路人駐足選購。這樣的菜當然不是沒有一點隱患,其實都一樣。說到底,就像人好好站在馬路邊被車撞一樣。假如倒大霉了,那什麼事都難說!
人得認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唯一重要的是我們每個人,每時每刻地都得積極面對人生,讓生命留下屬於自己的須與精彩。
路是自己走的,人是自己活的。來的轟轟烈烈,去得瀟瀟洒灑。這方謂崇高的人類高貴於畜類的意義所在!
生命就如湖邊的花木,總需要艱辛成長的過程。既然有困苦的時候,也必將會怒放的瞬間,要學會耐心的等待,長期的栽培,灌溉。
五點多了,漢白玉的欄杆支滿了漂亮整齊的釣竿。我驚訝才這麼一會,一個個像從地里突然冒出來似的,還有這麼多老人。他們平均每人約有十來竿,三三兩兩,排滿了整個湖岸。把釣鉤餌料拋到了湖中央,讓漁線崩直,清楚等待大魚的上鉤時的魚線緊崩。但我有點納悶,這裡的水質不太好,怎麼可能會有大魚呢!?
但是,確實有人釣起過四五十的大魚,只不過,那都是有錢勢的做功德放的生,祈求菩薩保佑。你想,首都高人如雲,哪家富貴一年裡不會碰到煩心事!大小放生多了,自然這裡的垂釣者總能找到魚上鉤的樂子。但作為放生者,誰都沒想到,辛辛苦苦花錢買來贖罪的大魚,竟然最後反而被無情折磨死,更快地送上了人類的餐桌!這不能不說是個天大的諷刺與玩弄!
自然,在這放生的人群里,肯定有哪個大貪官的影子。也許,他的活物,早已成為別人餐桌上的笑料。但要知道,上帝既然擁有穿透黑夜的亮眼,那必定也有注視陽光的眯眼。他最終不會放過所有的邪惡,也不會麻木於人間的一切滄海桑田。只是還未情到傷心處,伊人還茫然!既然人心都這麼冷漠,何況菩薩乎!?高貴的天使,絕不會輕易出手,就像黑夜裡不會輕易滿月一樣。
時間在一秒秒過去,天邊露出的桔紅色,洋溢着晨曦的溫馨。多好的空氣!我開始沿着湖畔,悠悠地慢跑起來。這早已銹爛的身架子,着實不力,怎麼就不會多堅持些!看着旁邊比我年老的,居然個個精神矍爍,神采奕奕。不禁自慚形穢,有地難容!看他們一起閑談,問候,關係融洽,心情愉悅的情景,不禁感慨體育活動帶來的無窮的魅力!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把跑步徹底貫徹下去,煉成和他們一樣的健康體魄。我於是加快了步伐,向著太陽飛奔,對美麗光陰的期待,在撲騰撲騰的心裡滋生,翻滾……這誰都無法阻止!
路上,偶爾有電動自行車擦肩而過。忽然,我注意到:有個少婦,正蓬鬆着頭髮,雙臂緊緊地攬着丈夫的圓腰,坐在電動車的後面,忪惺的雙眼,一副沒吃飽飯的樣子。我不禁暗自發笑,遐想生命的湊巧和滑稽。誰都會在年輕的時候想到,結了婚,一個人的路,便成了一家人的前途!悠悠歲月,人們都在日夜的奔波中,默默地適應,改變着自己。生命的精彩,從來不是守株待兔地,等待天上的餡餅,而是總在不屈不饒地努力付出中存在。
我或走或跑,我終於見到了想象中,這些早泳者的風采。原來,他們冬天也都如此,不禁讓人肅然起敬。看上去個個鶴髮童顏,光彩照人,思維敏捷。這都是他們長年堅持早泳的結果。此刻,他們有的擦着身體,有的繼續着其他活動……
看見有人在玩單雙杠,自己多年不碰的手痒痒。見高單杠還空着,就跳了上去。雖然一下着手,可是只做了四個引體向上,就完了蛋。要知道高中的時候,我們都可以一口氣搞個二十來個!記得那時,因為我單雙杠動作漂亮,居然一下被體育老師譽謂“體操王子”。還問了我來自什麼初中,也許初中的老師因此佔光呢。
唉,這麼說著,卻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生命沒有等待,只會在不知不覺中飛逝!
我終於跑到了宋慶齡故居。發現門口架着網子,一男一女,在像模像樣地打羽毛球,那身姿,英雄不減當年,靈快的腳步比小夥子有勝之,而無不及!
也許,我們這幫沒有從小耳濡目染的農村土蟞,不適合城市的生活環境,需要不斷改變自己原來固化的思想,方能立足於新城市而不衰!
遠遠看見,前面有幾位老者在湖邊打太極,其中一位美髯飄逸,頗有道風仙骨。想起對面張三丰的雕像那邊,卻反而沒有一個人,不免感嘆:有時候,我們眼睛辨出來的東西並不真實,需要實地驗證,方知真相是什麼,和為什麼會這樣。人就是一個漸漸成長,成熟的過程,活到老,學到老,無窮無盡。當然,天災人禍,不是我們人類可以用心修鍊,揣摩和避免的。因為人終究不是神仙!
跑到“八卦”酒店的門口,發現破碎的酒瓶堆成了小山,足見北京上層娛樂圈夜生活的糜爛。也許他們的錢賺得太方便了,以致打開幾千元的酒瓶塞,是毫不眨眼的事!我想,此刻他們一定正沉浸在狂熱的夢境中,直到下午才會在夢中悠悠醒來。他們個個是偷腥的夜貓子,只有晚上,才能找到他們需要的靈感和獵物。
靜靜的湖邊,原來有這麼多雜亂不堪的垃圾,弄得街道甚是狼狽不堪。我們為什麼總不習慣環保地活着!
我跑到了和什剎海分水嶺的橋頭,這才發現,鍛煉和上早班的群眾早已絡繹不絕,他們中,好些帶着放風的家狗在遊盪,不乏有幾條大尾巴狼狗,悠哉游哉地晃蕩着。讓剛有過狂犬疫苗的我,有了一絲恐慌。雖然壓根我從小就不怕狗,但在一次與冬天瞎狗邂逅后,終於領教到無形疑慮所萌生的靈魂的不安。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在本能面前,人和動物都一樣。
太陽的升起,誰都無法阻止。一輪旭日,終於脫離了妖嬈纏綿的地平線。整個后海,突然一下子亮堂起來,所有的花草樹木,行人,飛鳥,都一一沐浴在陽光里,而變得艷麗而溫暖。魚兒不再抬頭張望世俗,因為河裡的清爽秀靈的金魚草,在光合作用下,能放出足夠魚兒渴望的鮮氧。成群的野鴨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在水面上拍翅雀躍,追逐,嬉戲,熱戀……激起波濤,飛濺的點點水花,折射出一個個眩麗,浪漫的光斑。一位笑逐顏開的老者,在嘖嘖聲中,拖起一條金色鯉魚,鬧得人聲鼎沸,不亦樂乎。喜鵲也在秀髮稀鬆的銀杏樹枝上,發出清脆的“啾啾”……誰家的鴿子起床了,戴着主人的風哨,或近或遠,嘹亮在北海的上空。彷彿在和載歌載舞的老太們,比試着歌聲的悠揚與婉轉。北海小公園的大門已經打開,裡面的龍爪槐,自然捲曲,茂密的葉子,綠得亮黑,似乎在和美國第一夫人比試着誰是第一。小小的開放式公園,是老人的樂土,是生命棲息的理想場所。芳草盈盈,秋風掠掠,波光粼粼,野鴨親親,人群忙忙……盡在這彈丸之地,安然擁有,光彩。這是自然的造化,也是人類的驅使。風雨中的自然就像可愛的人類一樣,它從來也沒有放棄改變,為了普天下蒼生,13億黎民的熱烈嚮往,追求。
隱隱約約,我聽見對岸傳來小兵們的集體跑步時發出的吶喊,高亢的號令聲響徹整個北海,鏗鏘的腳步,增強了黎民百姓前進的節奏,所有的生命在陽光中融為一體。我突然忘記了,來北海的本意,不知不覺停下來,痴痴地迷戀在美麗的花叢中。通過無數個夜晚的艱難孕育,和凌晨秋露的滋潤,花園裡的忘憂草掛着夜的眼淚,在金色的朝陽中競相怒放……
突然,當我轉身抬頭時,才發現:曾經不可一世的皓月,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許月亮僅僅只是太陽升起前的一顆臨時的白棋。你月亮最靚麗,歸根結底還是出自太陽的光輝。人們總是以太陽為中心,日以月計地環繞,飛奔……
皎潔的月亮縱然風情萬丈,但總離不開過於超脫現實的宿命,總歸渺不可及地被世人冷漠!遍食人間煙火的子民,更渴望有血有肉的實實在在的生活,總願意把宇宙的光芒留給慈祥的太陽去渲染,發揮。
我知道,運動是生命的主題,人類和社會不斷前進發展,這點誰都無法改變。唯一可以改變的,只有,也只能是自己。
就這樣,想着想着……我經不住又邁開雙腿,拖着歷史的足跡,向生命健康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