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節,我和往年一樣,帶著兒子,乘車幾十里路,又步行一段崎嶇的田間小道,再次來到一個平坦的山崗上。在這裡,稀稀疏疏的松樹林中,長眠着我的父母雙親。
立在父母雙親的墳前,儘管三月的艷陽暖暖的照在身上,可我的心空中卻飄灑着濛濛細雨。濛濛細雨里,那一段段往事頻頻的浮現在我的眼前。
母親病逝於1998年農曆臘月24日。這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日子,記憶中的那天,天很冷。我正在單位上班,家中急電催我回家。待我匆匆忙忙的趕回家時,母親依偎在父親的懷裡,一副慘白而憔悴的面容,氣息也很微弱了。目睹這一情形,我知道,母親這次真的不行了。當時,我的幾個兄弟姐妹都在母親的面前,他們個個淚流滿面。而母親的眼角沒有一絲淚水,我亦知道,多年病痛的折磨,生活的困苦,她的淚水已耗之殆盡。在聽到父親說我回來時,母親忽地睜開了疲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奶奶,您看哪個回來了”老大哭着大聲的問母親。“那不是二鬼嗎”母親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的很清楚。(母親在世時,都是這樣的叫我喊我,特別是上高中的時候,因為住校,每每星期六回家,母親就從家裡的櫥櫃里端出一兩碗在當時算得上好的菜飯來。“小二鬼吶,這還點好吃的”母親如是說。於是我就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來。看着我那吃的樣子,母親的臉上掛滿了笑容。因此,“小二鬼吶,這還點好吃的”,這句話我時時刻刻都感到親切。我也知道,這點好吃的,都是父母雙親自己捨不得吃節省下來的,很不容易。)而在她即將離開塵世之際,還是這樣清楚的記得。那時那刻,我顧不上抹眼淚撲到母親身邊,可是,就在那一刻,母親的眼睛永遠地閉上了。母親啊,您在生命垂危的時刻,還念念不忘您的二鬼啊!母親啊,您在彌留之際,還想看一眼您一生最疼最愛的孩子才肯離去啊!母親去逝的那年,我的孩子還很小,母親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腦海里只是一片空白。儘管母親曾替他的媽媽為他換洗過屎尿片,還喂他吃過飯及逗他玩哄他睡覺。所以,自從孩子懂事的時候起,我就常常在他面前提及母親的事,並每年都帶他回老家做清明。就是要讓他永遠記得他的根的根——他的奶奶,他的爹爹。
今天,孩子也一如既往的在他爹爹和奶奶的墳前虔誠的點燃香紙。“磊,向爹爹奶奶磕個頭哇”,此時此刻,我習慣性的囑咐着自己的孩子。其實,我也知道早已沒有這個必要。我知道,孩子只要在炮竹響過後,就會恭恭敬敬的磕起了頭。孩子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心裡清楚。
母親的墳旁邊,不過三尺,父親也靜靜的長眠於地下。母親的墳地是父親親自選的。在我的印象中,父親在日時,老家所在的村子里老了人的時候,父親就帶領幾個年紀較長的人為死者選擇安葬的地方。父親是在2006年9月份去世的,在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也就為自己選擇好了死後安歇的地方。母親的墳頭朝東南方向,父親的墳就在母親的東北邊,墳頭也朝東南。“你媽媽生前就怕冷,我死後就葬在她的東北邊,好為她遮遮風。”父親在日時,曾多次這樣囑咐過他的孩子們。父親病逝后,他的孩子們也就遵循了他生前的囑咐,沒有半點更改。
“當家方知柴米貴,養兒才報父母恩”,“人家說我懶,我就發點狠,人家說我好吃,我就把嘴巴忍忍”,“人死即燈滅,猶如炭澆雪;若要還魂轉,水中撈明月”。等等,這些話,常常出自父親的口,我知道,這些話,不僅是囊括了他一生的純樸和善良,而且是在教育孩子們怎樣去做人、怎樣去處事,怎樣去看待生命。其的寓意確實非常深刻。而今,父親的墳頭上也是草色青青,任憑歲月流逝,他依然靜靜的守護在母親的身邊。
“爸爸,你還沒給爹爹奶奶磕頭呢。”孩子的話,收起了我紛紛的思緒,於是,我鄭重的在父親母親的墳前各磕了三個響頭。多年來,我都是這樣的磕頭,一則心繫感恩,因為水有源樹有根,我若是水,父母雙親就是那源頭;我若是樹,父母雙親就是那根;所以,我感恩父母雙親生我養我!二則心存愧疚,父母雙親在日時,自己的能力有限,沒有為他們提供更好的晚年生活;三則心懷祈禱,願父母雙親在天之靈保佑我的孩子及孩子他媽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又是清明節,我在父母雙親的墳前,燒點紙錢;又是清明節,我的萬千思念,灑落在父母雙親的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