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領工資了,下午可能沒有哦。”同事阿傑過來跟我說。
“哦,好的。”
我不擔心會有沒有工資發,頂多是再托那麼兩三個星期而已,我還可以撐着呢。放下手頭的活,擠點洗手液洗個手,錢是乾淨的。
也許擔心沒工資發的人很多,早早的在那裡等候了,要不再窮酸一陣子。我湊過去,往前一看,隊伍彎曲悠長,真正體會到了我們是龍的傳人。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往前挪着,表情木訥,沒有多大的歡喜。細雨夾着風輕輕吹了過來,一陣心涼。
發工資的不是財務里的什麼人,而是挺着大肚子的老闆娘,一臉沉悶,一言不發,一動猶豫。前一個領工資,後面一個看着,看着程序,以防出什麼差錯。所以隊伍雖長,仍能有條不紊地往前移着,按部就班。
交了廠牌,簽了大名,拿着工資,怎麼一個月的汗水就這麼薄,夾進衣帶里,沿長江水倒流。工資是個“8”字開頭,很吉利,我不擔心會少的。一些年長的會不放心,拿着錢站在旁邊一張張地數,一張張地驗,直到確定鈔票上有和自己的手一樣的粗糙條紋,才放心地小心翼翼地收好。
發了工資,不見得工友們有多高興,或是更賣勁,照舊地蹲下來,弄自己的那些鐵器。我也一樣,還是忙着團團轉,不知東南西北中。汗水滴答而下,雨也飄飄然。
時間在鋼鐵的鏗鏘聲中悄然溜走,渾然不覺。吃飯的時間是我們最期待的時刻。
擁擠在狹小的飯堂里,熙熙攘攘,打菜的阿姨總是那麼的高興,“別擠別擠,飯有的是。”保安在一旁時不時地吼着“誰在插隊?”被拉出來地灰溜溜地跑到後面排隊去了。我吃了兩大碗飯,撐得起不來,感覺就是還沒飽。畢竟肚量有限。
在偏僻的村上,即使你有錢也沒地方花,頂多是跟當地村民買只雞,再來幾斤白酒,幾個談得來的湊合著,算是慶祝了。
雨淅淅瀝瀝的,濕了衣裳,傷透了心。行人逃竄着,汽車橫撞着,泥水四濺,夜朦朧,心憔悴。
房東還在看電視,看汶川大地震,關心着災區受難的人,也關心我,“今天發工資了?”
“哦,是啊。”
“我上個月借支了多少?和房租一起交吧。”
房東靈巧地從一個神秘的抽屜里抽出一個本子,帶上老花鏡,認真地算起來。
“和房租一起是五百二”。
“恩。”還沒捂熱的口袋,又消瘦了。
“再拿瓶啤酒,二兩花生。”這已是我的生活習性了,一瓶啤酒,二兩花生。
回到屋裡,空氣沉悶,把東西放在地上,倒頭就睡。安安靜靜的,進入了夢鄉。夢到了故鄉的夕陽西下,黃色的燈光下,奶奶在弄着桑葉,母親在廚房咳嗽着——
快十一點了,已經睡了兩個小時。窗外,雨還在下着,燈火依稀。
沖了個冷水澡,精神了起來。打開收音機,《千里共良宵》準時播出,美妙的音樂在屋裡回蕩着。開啟啤酒瓶,把花生倒出來。
一首歌曲兩口酒,三粒花生似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