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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壠南瓜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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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壠南瓜藤

  秋水望月撫琴/文字

  小區花壇綠蔭下,不知啥時起,悄無聲息地,冒出一壠弱弱的南瓜藤。等到粗心的我發現時,已蓬蓬勃勃,形如水蛇,哧哧地,昂揚生長起來。長在我的西窗下,與我朝夕相伴。

  先前,以為誰如此精明,竟能見縫插針,在這綠地上種南瓜?閑暇間,探個究竟,完全沒有栽種的痕迹。根部淺淺扎在蚯蚓犁過的一撮沃土裡。

  竊喜,長在我屋檐下的綠色藤蘿,便是屬於我的,可隨意享受與承歡。幾場連綿的夏末涼雨,溫度降至20幾度,南瓜藤日夜瘋長。白天藤蔓兒還在仰慕香樟的高大,清晨再看,她已經勾了香樟的臂膀,將柔韌遒勁的瓜絲,伸向香樟的胳肢窩,撓得他呵呵亂顫,與風雨一起撒歡。

  小時候,庄前屋后,最奢侈的就是荒坡,母親隨意找一塊深挖,掘出隆起的圓土堆,直徑三四尺,四五尺不等。隆起的土堆頂部,做成淺淺的凹槽,倒入灰土糞,再澆上大糞水,發酵。待到清明后,母親安插幾粒南瓜籽,再挽幾個稻草球覆蓋。經幾場甜絲絲的清明雨滋潤后,再去后坡,掀開草球,驚喜發現,輕薄淡黃的種皮已經頂在張開的一片嫩葉尖了,另一片綠里透黃的葉片,翻卷着葉尖,作着不忍離母的眷戀。

  我滿心歡喜跑回家,把南瓜破土發芽的喜訊告訴母親,她“哦...哦...”不說話,一個勁點頭微笑。就像若干年後,我第一時間告訴她孫子出世的消息一樣,驚喜與快意在皺紋間蕩漾。

  夏季,陽光爛漫奢侈,梅雨垂青荒坡,一個勁地播灑。南瓜藤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瘋長,節節如懷孕水蛇樣粗壯的南瓜藤,爬得滿坡滿崗,翠綠蔥蘢。一朵朵馨口喇叭狀的金黃色花朵,點綴在翠綠的葉片間,煞是好看。

  有一個童謠,我至今都疑問:為什麼人們嘲笑姑娘長得丑時,多半說南瓜花臉?還有“豬八戒媽,南瓜花”之說?其實,我覺得南瓜花那純粹的黃,不摻一點雜質,有一種富貴與單純的可愛。這樣的遭際,想來,是因了太過普通而遭遇鄉民小小賤視的吧?

  可母親卻喜愛南瓜花。那時,母親常常摘了一大把雄花,去除托柄和托葉,依着五個花瓣,撕成條狀;取兩枚紅辣椒,拉成通紅的辣椒絲;把抹了菜籽油的鐵鍋燒得滾熱,等辣椒絲在裡面滋啦啦翻了兩滾,將南瓜花倒入,再拍了幾粒蒜瓣兒,盛起。一道美味誘人的菜肴,賺取饞貓們多少眼球哦!

  有一回,生產隊的李嬸瞅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母親,你們家吃辣椒炒雞蛋呀,真香。母親鏟起一塊鍋巴,夾了這美味,請李嬸嘗嘗,解了她的饞。

  南瓜花亦蔬亦葯,可清濕散瘀,抗癌防癌,治療黃疸,痢疾,咳嗽等疾病;且能強身保健,消除疲勞,益智提神,改善失眠,調節神經狀態等,有極高的藥用價值。母親沒有文化,不知道這些,只知道在貧瘠的年頭,為我們做一道可口的下飯菜。

  近年,吃南瓜花已是無望的奢求。我貪戀起南瓜頭來,早晨,切一把南瓜頭作中午菜,露珠摻合著汁液,水淋淋的滴落。撕去帶刺的表皮,撕成條狀,清水濯洗,瀝干。配以紅椒,蒜瓣,素油爆炒,也是不亞於母親清炒南瓜花的誘人。

  臨窗,俯視蓬勃生長的南瓜藤,多少次動了採摘南瓜頭的凡心俗念,卻又怯怯地不忍,因為,那昂揚向上伸展的南瓜藤像極了我對故鄉瘋長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