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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雪花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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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預報真准,就像和氣象台說好了似的,雪如約而至。回家的路上,那鵝毛般薄薄的有着六個花瓣的雪花,打着旋兒從濃雲密布的天空中飄落下來。開始只是一片兩片,接着便紛紛揚揚。彷佛飛起千樹柳絮,彷佛謝下萬樹梨花,彷佛整個宇宙空間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羽絨加工場。不大工夫,房屋上、樹枝上、路上、山坡上,原野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平昔的垃圾不見了,溝壑不見了,白雪為我們營造了一個清潔坦蕩的世界。

  有人把雪比作下嫁人間的仙女,羞答答地從掛滿層層帷幕的天宮邁着輕盈的步履裊娜地走來,倒也形象;雪花輕輕地觸到臉上,化成一滴涼絲絲的水,有人把它比作久別重逢情人的眼淚,倒也柔美有詩意,只是脂粉味太濃了。我倒覺得雪更像是一位輕功卓絕的大俠,從高處輕輕躍下,落地無聲。像盤古不死的靈魂,年年來世間重尋舊夢。像調皮的孩童:西樓東苑,夜半窗前,看何人無眠。像胸懷大志、經世濟民的仁者:覆污添凹,願世間清平,算飄零,何懼到天邊。像真正的君子:剔透肝膽,藏水樣柔情,從不惹鶯和燕。

  雪是冬天獨有的景緻,古人把春遊芳草地,夏賞綠荷池,秋飲黃菊酒,冬吟白雪詩,作為四季的雅趣。兩千多年前,也是在大雪紛飛的時刻,謝安與他的侄兒、侄女相聚。謝安望着滿天飛舞的大雪,脫口問道“白雪紛飛何所似”?他的侄女謝道韞以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成就了千古才名,那個據說還“博涉有逸才”的侄兒謝朗的“撒鹽空中差何擬”則遜色多了,簡直是一句不成詩之詩。好在古時純白的東西不多,假如放到現在,這個公子哥說不定會把白糖、味精乃至化肥都撒到半空中去呢。

  漫天的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個不停,路邊的雪松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青松白雪,相映成趣,成就了雪天的一道風景。我見過吉林松花江邊的霧凇,見過大興安嶺山坡上的樹掛,也都是玉樹瓊枝,各成一景;但這飛雪瀰漫中的雪松更是惹人喜愛。記得七十年代看過一部阿爾巴尼亞電影,一個小夥子為他傾慕的姑娘作了一句詩:“生機勃勃的小松樹啊,飛雪染白了你的睫毛。”此時看來,還真是恰如其分。看着這雪壓青松的景象,我又想起陳毅元帥的詩:“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革命家的坦蕩胸懷浩然正氣躍然紙上。陳毅元帥那白雪般潔凈、青松樣剛直的人格、品質,與邪惡抗爭的勇氣、堅持到底必定勝利的決心和信心,永遠都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走在積雪的路上,腳下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看着衣服上落滿的雪花,不禁又想起一個故事:在不知多久的從前,也是大雪紛飛的數九寒冬,一個叫花子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撿個破葫蘆瓢當帽子,用條破麻袋披在身上禦寒,在發酵的有些熱氣的馬糞堆上扒一個洞蹲在裡頭。看着滿天飛舞的大雪,大聲唱到:“身披麻袋頭頂着瓢,老天撲撲下鵝毛,叫花子得了安身處,不知富人怎麼熬。”那個叫花子雖然有不值得稱道的啊Q精神的某些成分,但他那身處惡劣的生存環境中,不自卑、不絕望、苦中作樂的樂觀精神和頑強生存的意志,不是很值得我們這些面臨嚴峻的競爭壓力的現代人學習嗎?

  大雪紛飛的冬天,富人怎麼熬呢?無家可歸的叫花子自然是想象不出來的。有錢人可以裹貂裘、圍炭爐、飲暖酒、大快朵頤、吟詩作賦,不會擔心叫花子是怎麼熬的。從前,一個官員、一個有錢的秀才和一個員外吃飽穿暖後去賞雪,三人來了詩興。秀才搶先吟道:“大雪紛紛落地”,官員不甘落後接着:“正是皇家瑞氣”,土地主老員外想了想來了句:“再下三尺何妨”,這是正趕上一個窮人打柴歸來路過,聽了這三個不知窮人疾苦的閑漢的話生氣接了一句:“放屁”,湊成了一段三句半。雪天的美景是饑寒交迫的窮人無心觀賞的,就像《紅樓夢》書中那個賈府里的焦大不愛林妹妹一樣。同一事物對不同階層的人帶來的結果可能不同,不同階層的人對同一事物的看法也會不同。由此想來,領導者,多聽聽缺少話語權的農民工、下崗人員的心聲,多聽聽基層群眾的意見,對於創建和諧社會肯定是大有益處的。

  雪花落了我滿頭滿身,看着這潔白的雪,我想:真的應該感謝造物主,為人類創造了這晶瑩剔透的神奇之物。如果沒有雪,不知文學的殿堂里會缺了多少精美的藏品?沒有雪,我們用什麼來比喻那些潔白的東西?冬天的景緻將是何等的單調乏味?冬天的空氣又會何等的污濁?來年春天的土地又將是何等的乾旱?

  我慶幸自己生活在東北,能夠經常看到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和銀裝素裹的北國風光。“燕山雪花大如席”,這裡又遠去榆關幾千里,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這黑龍江的雪花。“戰罷玉龍三百萬,殘鱗敗甲滿天飛”,那玉龍該不是被黑龍戰敗的吧?“玉龍的鱗片”覆蓋了大地,“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待來年,融化的雪水會澆綠千山萬壑的芳草,會催開萬紫千紅的春花,這場瑞雪預示着來年又是一個豐收年。我想着,不覺已到家門。回頭看,又見雪花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