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來,實在睡不着。我拉門而出,坐在小凳子上,披月色,沐清風,觀察外面的世界。
月光明亮,熟悉的路面,空空如也;對面樓房,門窗緊閉,冷峻如鐵。最嘈雜的是蛐蛐。三兩個,不知藏在何方,卻此起彼伏地演奏,有時還來個合唱,全然不理會旁邊熟睡的鄰居。我如同一個陌生人,無意間闖進了蛐蛐的世界,偷聽了它們的心聲。我覺得它們叫自娛自樂,歌唱夜晚,歌唱寂靜,歌唱情人。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一曲未吧,呼——,呼呼——,呼——,呼呼——,風箱聲有節奏的響起。原來有人進入深度睡眠,鼻喉也要休息,呼吸的氣流卻要通過,於是拉風箱了————打鼾。這夜晚的鼾聲勝過白天的風箱聲,四面八方的樓房如同一個音響,將它放大,難怪人們好形容鼾聲如雷的。他是誰?——-管它呢?這是別人的隱私。
有人打鼾,也有人開門。吱的一聲,一間房門打開。我一看,有人要上衛生間。接着就聽見開燈聲,沖水聲,雜物碰撞聲。我以為他要關門了,靜聽那第二個吱的聲音。誰知,又換了一種流水聲,我知道那是我天天用的,噴嘴裡噴出的涼水。勻速沖洗,輕重雜亂。洗着洗着,這位先生一聲咳嗽:“咳。”接着,叭地一聲,吐在牆上,再接着就只有噴水的聲音。我看不見人,只看得見玻璃上的亮光。抬頭看天,月光正亮,只是看不見月亮,或許它被樓房擋住了吧。終於,第二個吱聲傳來,第二個開關聲響起。對面的樓房歸於平靜。
平靜下來,我在陽台上走走,看地上,一隻野貓走過,自信的步伐好像要去約會似的。我在想:我的黑夜,是你的白天嗎?它悄無聲息,一直將我的目光引到隔壁的陽台。我聽到房間里傳出呼呼的風扇聲,天不太熱,這家人就用風扇了,真會過日子。風扇呼呼地轉着,應和着角落裡的蛐蛐聲,成了今晚的背景音樂,伴着無聲的月光,無聲的清風,還有一個無聲又無眠的我。
打開手機,剛1點;打開日曆,中元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