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我和住在這個縣城的其他人一樣,為擺脫住泥草房的窘境而蓋起了磚房——那是我用辛勞和汗水換來且讓我至今魂牽夢繞的老屋。如今,那房子已在前妻的力主之下買了。然而,蓋房的那一幕幕累並美好着的場景卻讓我記憶長存。
不能忘懷的首先是縣紀檢委孫書記。因為是他為委里這些想蓋房卻又缺錢的人向銀行聯繫了貸款,不過,那過程卻一波而三折。一次工作聚餐時,孫書記關切的詢問大家貸款都拿到了沒有。正當經辦此事的辦公室馬主任含糊地以“拿到了”來搪塞時,黨風室王主任立馬反駁道;“誰拿誰知道,我們室的人一分錢沒見着!”這話讓孫書記很不高興,他重重地放下筷子說;“建民的蓋房錢我知道,你為啥說沒看着?”說著,他便問我錢拿到沒有。我則以“沒有”做答。“怎麼搞的?”孫書記面帶慍色地責問馬主任。見此,王主任便語帶調侃地說;“原來,不正之風就在我們紀檢委內呀!”一聽此言,孫書記吃不住勁了,他大聲說;“不許你隨便給委里抹黑!”“那黑原來就有,不是我抹的。”王主任千不該萬不該的頂了這一句牛。結果,弄得孫書記下不了台,這頓飯也不歡而散。其實,這貸款原來有我的份,只不過讓經辦人挪給他人罷了。讓我頗為感動的是,孫書記並沒有因此事而有任何遷怒。他很快又爭取了第二批貸款並親自干預發放,我當然也就拿到了七千元,加上積攢起來的五千元,這個數在那個時候就差不多夠了。
不能忘懷的還有那濃濃的親情。二月初的天氣雖然還很冷,但蓋房的準備卻必須進行,什麼批鋼材,買紅磚,拉石頭,運木料等等不一而足。見我諸事繁忙,兩個女兒就主動請纓,擔負起記運沙車數的事情。她們是在對住新房的美好憧憬中來干這件事情的,運沙的小四輪拖拉機一到,她們就歡天喜地的跑到外面去和人家核對車數,還指揮着卸沙子的地方。如是,便成了她們這個冬天裡寒假的一大樂趣。那情景當時我並未覺得有如何溫馨美好,覺得其溫馨美好無比的卻是她們長大成人而天真不在的今天,那一幕幕讓我在心中充滿流連,並因此而一聽到《常回家看看》那首歌時,就滿懷感慨。
撼地基的事也讓我歷歷在目。那是在請人包工挖好地溝后,還沒來得及填沙子,地溝就塌方了,大量的淤土需要清理。怎麼辦?再包工還得花錢,我只好自己干。可我一個人要干到什麼時候呢?就在這時,弟弟妹妹妹夫們聞訊趕到,是他們的竭力相助才在最短時間清出了淤土並把沙子迅速填到了地溝里,從而避免了更大的塌方。這不正是打虎親兄弟的真情嗎!這真情並不表現在平時,關鍵之際,它就在。
還有一件讓我們全家每每談起來都扼腕太息的事情,那是一隻被我叫做巴家的小狗被竊。巴家是我從單位同事那裡要來的,也是我們全家用奶粉一點點喂大的。這狗的特點是長不大,也就是所謂的板凳狗。巴家非常忠心,我想,它定是把自己當成了家中的一員了。不管是我或前妻下班,也不管是孩子放學,它都有早早地跑出老遠相迎,又躥又跳,高興無比。蓋房時,我把它栓到院子里看護鋼材和木料。豈料,東西未丟,巴家卻丟了!原來,我家附近住着一戶專以竊狗為生的主兒,是他家下了蒙葯把狗偷了去,明知是他,可苦無證據,全家人也只有難過而已。誰知幾天後,巴家突然回來了。那是一天上午,只見一個小東西從東邊箭一樣的躥來,定眼一看,這不是我家的巴家嗎!它進院后直奔它的那個小窩而去,嗅了一陣后便奔向家中的每一個人,,那劫后再見的親熱真是無以復加。再一看,它的脖子和頭都傷痕纍纍,原來它是掙脫了偷狗賊的繩子跑回來的。丟而復得,家人都無比高興,為了防止它再次被偷,也就不再栓它了。然而,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幾天後它又丟了。一定是那個偷狗賊故伎重施,又用蒙葯迷翻了它。從此,杳無蹤影,家人那種寄希望於它再次跑回來的可能永遠的沒有了。此後的好多年乃至於今,我想起來就難受。我恨偷狗賊。但我更恨我自己,把本不該由它承擔的看護之責留給了它——它只是一隻寵物啊!
還建房貸款的事更是記憶猶新。這種貸款雖屬低息,但還上它,對於此時月工資只有五十幾元的我來講,壓力頗大。為此我養起了豬,最多時養了七八頭,還給那些豬都起了名字。母豬生豬崽時小女而就在跟前不錯眼珠看着,我囑咐她給豬添水,以免大豬渴了吃小豬。她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看着小豬。為了保證成活,我給小豬們弄了單獨的木板和乾草,放了大燈泡,美其名曰:“育嬰箱”!養豬是個很辛苦的活,玉米豆餅要粉碎后和糠麩混合起來餷熟才能餵給豬們,為了補充飼料之不足,也為了省錢,正在上中學的大女兒每天都到開豆腐房的她老叔家,用自行車馱回一大捅豆腐渣。最辛苦的要屬冬天起圈,在伸不直腰的豬圈裡去刨那堅如磐石的豬糞,不但其累無比,而且會迸得滿身臉臉糞渣。我狼狽到什麼程度自不必說,讓我感動的是幫我刨糞的大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顧家。
一頭豬得了病,我把它隔離在院子里,雖又打針又灌藥辦法用盡,可效果罔然,不吃食的它已奄奄一息了。看着它病成這個樣子,我採取了一個無奈之舉——攆着它在院子里猛跑。這一跑還真就救了它,累得直喘粗氣的它竟然吃起食來,我想,是運動激發了豬的免疫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