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里的身影

　　莫西芬

　　她是一位社區保潔員，大概年過五十。我每天都能見到她。她的具體工作就是每天定期撿拾我們居住的那條巷道里的路面垃圾。無論是下雨天晴，還是晌午晨昏，只要巷子里有人，那必定是她。雖說她每月的工資不多，區區幾百元，但她卻幹得非常認真和賣力，附件居民沒有不誇讚的。據我所知，她上崗已經有大半年了吧，但是我至今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誰？每次我遇到她，總是叫她“保潔員，你早啊，還沒吃早飯吧？”，她呢，也只是微微一笑，算是作答。

　　她的身材非常矮小，還沒有她手中的掃把高，卻非常興緻的乾著繁重的體力活，而且沒有絲毫的倦怠，這是我非常欽佩的。我知道，她干保潔員這份工作非常不易，受苦倒不說，關鍵是受氣。遇到理解的人倒好說，遇到不理解的人，就憋氣了。明明是她撿拾過的路面，一轉身就有人隨手扔下一團紙屑，還說她沒有打掃乾淨，聲稱要去居委會告她。每當這個時候，“保潔員”總是歉意的一笑，趕忙說，我再去掃一遍。其實，這種事情我遇上過幾次，等到那些正人君子鄙夷地離開后，我會對着她大加讚賞，你已經幹得非常不錯了。

　　一天雨夜，下班回家已經很晚了，我又遇見她。此時，她正在清理路邊的一堆垃圾，準確地說是一堆裝修垃圾。這本該是裝修人家的事，可她卻偏偏攬入自己的工作範疇。她是容不得她的眼前有半點蕪穢的。我對她說，這不該是你的事吧你明天通知一下裝修的主人，叫他自己清理完不就得了。“保潔員”沒有空搭理我，只是一個勁的往她面前的畚祺里裝着垃圾。雨水順着她的衣袖，已經濕遍了她的整個身體，由於衣服的緊縮，她的整個身體顯得越發矮小。雨瀝瀝淅淅地下個不停，她卻全然不顧。看那架勢，她是不解決她面前的這一堆絕不罷休了！我再一次對她大聲說，下這麼大的雨，你明天再清理吧！這時，她才微微昂起頭，對我粲然一笑，只是輕輕說道，垃圾不能過夜，明天居委會的人會來檢查的。我不由她分說，搶過她手中的大鏟，呼啦啦地就幹了起來。“保潔員”卻慌了，一隻手迅速地將我手中的大鏟奪了過去，另一隻手又將我輕輕推開。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謝謝你的幫忙，你是幹部，又是書生，這些苦力活怎麼是你乾的？你快些回家吧，這麼大的雨不要把你淋出病來。我還能說什麼呢？如此再糾纏下去，要是遇有路人，不生蹊蹺才怪呢。臨走，我扔下一句話，你這個人真倔，當心別淋病啊。

　　第日天晴，我真的沒有見到那個"保潔員”。抑或，是應驗了我的毒言，她真的生病了；抑或，是她有什麼事，沒有來。總之，一天都沒有見到她。

　　第二天、第三天還是沒有見到她。我有些蹊蹺，莫非是她辭掉了那份工作？她是嫌工作少？還是找到了另一份更好的工作？正當我不得其解時，有人告訴我，你沒有看到嗎？她的丈夫這幾天幫她打替班呢，她去了廣州兒子家。她的兒子為她生了一個胖大孫子！原來，她是為兒子幫忙去了。

　　然而，一個星期過後，她那小巧玲瓏的身影又出現在長長的巷道里。她還在乾著她的那份工作。

　　直到最近，我才完全弄明白，幫她打替班的並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胞弟。她現在沒有丈夫，她的丈夫在很多年以前就離她而去，她是用弱小的身軀支撐了一個家！二十幾年的含辛茹苦，二十幾年的篳路藍縷，她沒有崩潰，她沒有氣餒，她堅強地活了下來，她讓兒子念完了大學昂然地走向了社會，走向了嶄新的生活。

　　昨天，我還在電視里看到，居委會組織社區居民踴躍向“5、12”四川地震災區捐款，有一個瘦小的身影華麗一現。啊，是她，是她！那個我非常熟悉的、不知道她的真名實姓的“保潔員”。據說，她當場捐款1000元。不知什麼時候，我的眼眶濕潤了，那個矮小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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