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登紀崮煙霞新,遠望群崮共一衾。腳步驚醒俏佳人。妞妞嬌態欲藏身,日照秀色更撩人。深谷斜徑夢難尋。
小時候常聽父親說起沂蒙群崮,父親說那些崮上只長草不長樹,後來常唱沂蒙山好風光,風光里的沂蒙山上是一層層梯田一層層綠,心裡便時常嚮往,何日能到沂蒙一行,看那滄桑與翠綠的更迭,及至讀到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郭慶文先生的《浣溪沙·紀王崮觀崮》這首詞,對沂蒙及那個傳說中的天上王城紀王崮,就更神往了,斜徑尋夢,深谷探幽,崮上讀史,行旅路上當是萬分愜意之事。今日,我終於來了,踏上了這片蒼老、古樸、美麗、神秘的土地。
雖然已到了春天,但今天卻格外的寒冷,十幾個人一車,呼出的熱氣竟然凝結在車窗上,白蒙蒙的,這份寒冷為沂蒙的初春蒼涼做了一個深深的註腳,一車人都格外的興奮,似乎走進沂蒙,就是來體味亘古與蒼涼的。
走進沂蒙,才知道什麼是山路彎彎,七回八轉,細細的公路蜿蜒徐緩在群山之間,無論是前望,還是回顧,車都在半山之間,人都在半天之間。路的兩邊不時有樹略過,但大多沒有發芽,有的枝幹粗壯,樹枝密集,枝型彎曲,姿態秀美,有的枝幹細細,樹枝疏離,輕輕的在風中顫抖,偶有一小片一小片的黑松,簇長在一個個小小的山頭。而層層的梯田,就在這樹之外,從一個個山谷旋轉而上,直到一個個山頭,只見田,不見絲絲的綠色。山頭都很奇特,不是尖尖的,都是于山的半肋,突兀立出一塊立體的圓柱,峭壁都如刀削一般,圓柱的頂端,亦或長着些枯草,亦或長着幾棵黑松或別的什麼樹,峭壁的顏色都是灰灰的,這就是所謂的崮了。一處處灰牆紅瓦的村落,就散落在這群崮之間,聚集在梯田的下端,農人出門來,當疑心那田都自天上來。
群崮爭輝,是沂蒙最大的風景。而今天要去的紀王崮,卻是沂蒙第一崮。自泉庄駐地向西北方向驅車行駛,汽車在山路上迂迴攀折了一個小時,終於到達紀王崮,在山腳下,只見一面壁仞突兀立於眼前,人在其下頓覺渺小。但又懷疑只是一面石壁,怎麼會建立一處王城呢?下的車來,才發現這裡真是別有風景,石頭牆、石頭房、石頭路,石頭門,連天上王城四個字也迥別於任何一個景區大門的雅麗與氣派,也鑲嵌在四塊石頭上,兩邊是巨大石頭磨盤和高高的石頭磨棍,一幅幅戰旗獵獵,遠古的歷史的氣息傳過來,隱隱約約,而旁邊一棵兩石合抱的古樹,更襯托出一種神話般的神秘,似乎那個戰國時代的紀王就在崮頂等待着我們。
景區有精心打造的古裝劇“開城迎賓”,只是我們來的晚些,錯過了精彩的時刻。很多的遊客已攀緣石徑而上,我們也順着山腳荊棘拱圍、斗折蛇行的小徑向上攀爬,一會兒便來到了崮腳邊那塊巨大的岩石下,山間回蕩着沂蒙小曲,清脆悠揚,人在山底,但見崮頂人影綽約,勇氣陡增,險峻的天梯亦很快被我等踩於腳下。上山的路儘管艱難,但登上崮頂方知紀王崮魅力無窮,整個崮呈南北走向,山勢陡峭,雄偉挺拔,崮頂平坦,竟是個小平原,足有100多畝耕地,可以說是林草豐茂,沃土遍野。據導遊介紹,除南門外,紀王崮與山下相通的山門還有5個,即北門塔子門、西門坷垃門、東門凳子門、西北門走馬門和東南門雁愁門。六門之中唯有南門朝陽門可自由攀走,其它山門險峻無比,上下攀爬難於登天,像東門凳子門是從懸崖夾縫中鑿出的通道,只能容一個人攀爬,險峻程度可想而知。當年紀王逃到這裡,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紀王崮又是沂蒙群崮之中目前惟一一個上面有人居住的山崮,所以這裡的自然景觀再加上古樸的民風民俗更具吸引力。
戰國時代的紀王是否真的在這個崮上建過流亡的小王庭,其實已不可考,但景區精心打造的景點和馬戰戲《王城保衛戰》卻讓人有一種走進歷史、穿越時空的感覺。紀王點將台、玄鳥祭壇、樹下會盟、天池龍騰、腌粉泉,造型奇特,無不透出歷史生活的神秘。而王城保衛戰,演員陣容強大,大都是參加過電影《英雄》、電視劇《七劍下天山》《射鵰英雄傳》的馬技替身演員,扮演紀王的就是劉德華的替身演員。馬匹也都是訓練有素的名馬良駒,精湛的馬上功夫,配以磅礴大氣的背景音樂,在崮頂上回蕩,在沂蒙群崮之間回蕩,一種久遠悠然而來,一種蒼涼的歲月的傷感油然而來。紀王倘若有知,當萬分感懷,以他以一個小國之君,且是敗退而逃至此,在歷史的長河中地位卑微,二千多年後的今天,卻有無數的遊人來憑弔他,不知是他成全了崮,還是沂蒙群崮成全了他。
紀王遠去,但紀王崮並沒有就此寂寞,它以其地勢險要、叢林密布,成為鄉民禦敵避難的理想場所,千百年來從未斷過煙火,直到今天上面仍真真切切地住着7戶19口人,叫人不由地想起“白雲深處有人家”的詩句來。而又因為這裡是泉庄深門峪村的一個自然村,也是沂蒙山區海拔最高的自然村,所以又有沂蒙“天外村”之稱。這些人其實是一家人,都姓石,上推五代,300年前他們的先人給地主幹活從蒙陰搬上這座山崮,居住下來,以後娶妻生子,繁衍生息。他們每天最早看到日出,最後送走夕陽,與藍天作鄰,和白云為伍,跟風兒相伴,從而被人們稱為“崮頂人家”,他們的房子是石頭的,連屋頂的瓦片也是石頭的,是崮上特有的薄石,他們的粱囤是石頭的,像電影里祖先的生活,他們的桌子是石頭的,他們的碗是黑陶瓷的,他們的工具是碾子和石磨,他們的衣服是自紡的,他們的水井是德國援建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個遙遠的桃源般的夢,但是現在,他們也學會將地瓜粉做成窩頭,將玉米面做成煎餅,將蘿蔔淹成鹹菜,將野菜做成小炒,兜售給客人,生意還特別的好。做在樹下的石凳上,要一個卷了鹹菜的煎餅,風吹過來,我也是夢中的一個人。
其實最好的風景不在崮上,而在於站在崮上看群崮。置身紀王崮上,彷彿乘座着一艘乘風破浪的航空母艦,執拗地行進在沂蒙山的波濤和沂蒙崮的浪峰之間。在藍天白雲下,它又如一巨大側卧的“人”字,橫亘在茫茫的沂蒙山林崮叢之中。而放眼望去,沂蒙諸崮,小的如立錐,大些的如幾間房屋,層層巒巒,似乎都在紀王崮的統領之下,更顯示出紀王崮的王者的大氣和風範,難怪被人們譽為沂蒙七十二崮“千古獨秀”、“天下第一崮”、“千古紀王城”。而崮下的紅瓦村落,和連接村落的山村公路,像珍珠鏈子,懸挂在群崮美麗的脖頸,層層的梯田,更是農家用勤勞和汗水,織就的美麗的布紋,裝飾着沂蒙厚重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