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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最初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五月的最初。在這樣的夜,窗外綠了的白楊,嘩嘩。

  從H城回來,一直疲憊。每次期盼長長的假期,每次都要為期盼的時光筋疲力盡。長長旅途回來了,回來的卻是一副睏乏。出發前的種種預設,也沒有先前那麼美麗與傳奇了。坐下來聽《雨的印記》,流水一般的曲子,輕盈散開,散在最初徒步的地方。

  五一假期一個人去了H城。已是第二次去了,下了火車,剛好趕上傍晚。一色的灰中透着晚霞的紅暈。還以為進了童話。只是童話里沒有如潮的人流,車流。華燈初上,紅男綠女,街巷裡曖昧的人情味。一時不知道哪裡是自己要走的路了,急切的本奔來,奔來了又忘卻了奔來的初果。大約那一刻H城是陌生的,車水馬龍的街市,我沒有路走了。

  想着去看憬怡,便給她發了給信息。也沒有說自己已在H城了,想看看突然的出現,她會是個怎麼的驚訝,歡喜。而,空手去見總是覺得缺少點什麼。於是,滿街的找花店,想着無論看的是誰,送束花也總不失體面。等好大一束花在手裡的時候,已是夜幕了。

  我在憬怡食堂。告訴她我在等她來。食堂里稀稀落落的幾個人,燈昏黃。他們大約是在等上海世博會的開幕,守在掛起的電視旁,你一句,我一句。傳到我耳朵里,只是模糊了。

  憬怡來的時候,只是微笑。倆人傻笑,她也只是說“我以為還得一會呢”我讓她轉過身,突然出現的花,給了她不少驚訝。沒有言語。

  五月既沒有三月柳絮紛飛,如雪的纏綿或鄭愁予的達達的馬蹄聲,也沒有林徽因的人間四月天的輕靈,娉婷。很平靜的生長,悄然入夏。在家的時候,五月初,槐樹花開的滿天。采了好多,拌面蒸熟,也吃的好多。也從沒有覺得吃夠,花期過去的時候,總想着今年吃的不夠過癮,來年早點準備。而,看着院子里堆落的小山似的,斷枝殘葉,又不免憐憫起那些出生綠葉的槐樹。來年不在吃了,不吃了。可是,來年的五月來了又肆無忌憚起來。

  如今在外,很難在吃上一頓了,那些槐花我想還是有人采,只是“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了。前天,在學院外,欣然發現幾棵槐樹,槐花大多是含苞待放,像餃子,像少女的眸。在荒山的野地里,依然那麼努力的生長。伸手去采上一串,伸上去又放了下來。那些屬於童年的東西,大約只是過去了,即使再來一次栽采,採下的也僅是童年的遺落了。與其如此,還不如放手做個人情,也許,還能填充下一個孩子的時光呢。

  在H城,與憬怡走了很多地方。她總是話少,與我一起也是不多。似乎天生就有安靜的天賦。而我,又總愛說。一路上我不停的說,她不停的笑。實在累的不行了,就在路邊歇息。現在想想那時就沒有覺得枯燥。憬怡沒變,而我走的時候,卻有一點陌生。似乎,走了就要各奔前程了。我們走的那麼近,卻離的如此遠。如果沒有列車,我們也只能隔天相望了。

  可是,有了列車倒懼憚起隔天相望了。

  她說我沒來的時候,月亮都是好圓。可,來了今天卻看不見了。我們在晚風習習的晚上,一起散步,她背誦蘇軾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下一句是什麼來着,唉!以前記得好熟,想不起了”

  我總是笑,也不說什麼,問了好幾次,我才吞吞吐吐的說,好像是。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不對,不對!這是最後的。”她邊笑着說邊用手拍我。

  說著說著都笑了起來。而那時我心裡卻在一直想着“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兩句。不覺有些悲涼的情緒了。

  但願人長久,此時共嬋娟。也僅是自己與自己的獨白了。“但願”成了歲月中底層的期盼,不光是我一個,大約是所有了,在月圓之夜。

  五月一日。傍晚,暮色像是瓷器上的釉彩。一點一滴的從淺妝畫上艷妝。與憬怡一起逛學生街,說是逛也僅是只看不買。一圈一圈的從最初又回到最初。在人群里穿來穿去。我想如果那些街道是人生的路途,那我與憬怡就是不是“執子之手”,想來可笑,荒唐。如果真是,大約我們是回不到一圈又一圈的最初了。那豈不是過早過快的就走完了,惋惜又惋惜。

  後來,我們去了師大。平生第一次去師大。也許是因為假期,校園很靜,路燈也幾明幾滅。因為憬怡常來,就讓她帶路。走到慶祝師大八十周年的石碑時,暮靄已重的看不出很遠了。清雅中還透着灰色的調子。五月的晚風一撫,又是一種意韻了。穿過橫穿校園的馬路,憬怡和我說起圖書館。我們閑散多的步子沒走多遠,就在眼前的湖畔坐了下來。依依垂柳,曉風一片,沒有殘月還是詩意嫣然。也少了份殘月的孤寂。

  我問憬怡,是什麼時分了。

  “幕夜”

  “應該是黃昏吧”

  “你見過黃昏有這麼長的嗎?”

  我沒有見過,可開始我就不知道黃昏有多長,“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許是剎時之間了。就這樣在剎時之間里,我們靜靜的等待着也許早過了,亦或沒來得黃昏。想着“湖畔夕陽晚,淺秋暗黃昏。”大約就是這場景了。暗暗一嘆,淺秋暗黃昏,人生也短淺了一大截。

  而“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當時我卻沒有想起。也許,是沒有月亮,柳梢也是一片朦朧。

  我問憬怡,如果依照那個時憬寫篇作文她會起什麼樣的名字。

  “夜幕”

  “太俗了,這麼詩意,被你糟蹋了。”

  “那你說是什麼?”

  “什麼呢?該是什呢?”

  “柳燕紛飛近黃昏,憬怡這是什麼湖,快點?”

  “敬文湖”(後來聽朋友講不叫敬文湖)

  “那就‘柳燕紛飛近黃昏,敬文湖畔醉伊人’怎麼樣。”

  “可以,可以,原來你寫詩都是謅呀”

  “我那會寫什麼詩啊”

  不覺中我們說起了童年。大多是我說她聽,講到有趣的照例老笑。聽着聽着犯困了,像歲月里的人一樣,走着走着就散了。憬怡的童年,她講的很少,總說是忘卻了。忘卻了,忘卻了,忘卻了,原來真的可以忘卻。可惜我還記得那麼清楚,記得那麼厚重,也記得那麼多時光。

  能忘的人每一天都是那麼鮮活,沒有忘的人是不是就沒有日子可過了。

  送憬怡回去的路上,我問她假若我做小說,該給你寫成個如何的人。

  “善良,單純,美麗。。。。”

  “就你,就你,憑什麼都是好的”

  “我應該給你身邊出現的人都寫死,來烘托你,那不是更偉大。”

  “不要,不要,那樣太傷了,不喜歡,不喜歡。”

  是呀,身邊的人都死了,偉大了還有什麼用。偉大也只能給自己看了。

  期盼着偉大,人生光彩熠熠,等讓我們獨自一人光彩的時候,又不願意。即便是小說里,也不能光彩的那麼孤零。

  送走憬怡,H城也就陌生了。在路燈下,過往的人群,過來又過去。

  五月二號的時候。再見憬怡,一身粉紅色的外套,清雅。與五月的樹葉配合的竟是貼近自然,像一束鮮活的花走在五月天里。

  我們只是走。走了那麼遠,又走的那麼沒有目的。

  不覺中又來到了學生街。我平素一個人也是喜歡上街。清冷與熱鬧,我是喜歡後者。人活的繁華一點,總是比生的凄冷的好。即便繁華之後也只是孤燈清影了。H城的街我並沒有走過太多。只因學生街是在大學城的圍圈裡,又離的近,便來了幾次。人很多,熙熙攘攘,多是學生,大約這也是起名學生街的緣故。

  學生逛街多是出於悠閑,逛的也是一種散漫。我與憬怡便是如此。

  在一家奶茶店裡,我們各要了杯果汁。之後,便寫祝福或心愿。貼在奶茶店的牆壁上。上滿已貼的一層又一層了。因為筆少,就等旁邊的人寫,其中一個女孩寫的很快,似乎剛拿起就放下了。連寫心愿都那麼利索,大約她的世界里是脈絡分明了。而看着那牆上貼的一層又一層的心愿,又是那麼雜沓,每個人的字寫的都很清晰,可最終還是被上一掩住,為何當初還是寫的那麼努力,純粹。

  輪到我與憬怡寫的時候,我看看她,她看看我,卻遲遲不知該寫什麼。永遠幸福,不免直白,俗氣了。不寫,可後面的人還在等着寫。小時候心愿多的寫不完,長大了卻又少的寫出了,提起筆心愿模糊朦朧起來。

  憬怡寫了句,願每個人都幸福;而我,還是不知道。

  “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吧”我說。

  “時間怎麼停留呀。”憬怡反駁我。

  “什麼是心愿,笨。”

  寫好了,隨手就貼在了憬怡的下面。兩片紙粘在一起,比起其他的長了許多。看看不知道哪裡是合適的位置。

  “貼在最上面,每個人都可以看到。”

  “每個人都可以幸福了”

  走的時候我又看了一眼

  願每個人都幸福;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最終我與憬怡還是沒有抹掉——直白與俗氣。畢竟,上面寫不但有永遠而且還有幸福。

  有時候,以為可以躲過了,最終還是沒有。不是沒有躲過的決心,往往是沒有躲過的時間。憬怡如此,我又是如此。誰又能說這不是好事,躲過了也又是一種直白,俗氣了。畢竟,寫了,又寫的如此慌。

  說起心愿,記憶最深的便是初中的以為國文老師。一次課堂上問我們如果自己有一朵七色花,有七片花瓣,可以實現人生的七個願望。讓我們站起來說。那時似乎每顆心都是博愛,寬廣。

  “我希望世界不再有戰爭。世界人民和睦相處。”

  “希望世界不在有飢荒。。。”

  “希望世界充滿愛。。。”

  站起來七八個同窗,沒有一個願望不帶“世界”二字。而我只是在下面呲牙的偷笑。覺得這麼小的心,卻裝着這麼大的世界。童年會不會覺得累。

  當時有一個同窗的願望,我最深刻。也許,是那時剛好趕上伊拉克戰爭。他說,我希望美國滅亡。班裡一片噓唏,而我也有幾分覺得他了不起了。即便前面,有希望世界不再有戰爭的願望。可是,他正義的那麼直接又如此心狠。之後,每每在見他,卻有說不出的悲涼。

  記得因為那天沒吃早飯,餓的實在心慌不過。心想要是國文老師給把七色花給了我,大約我最想的是先用一片花瓣換一個熱騰騰的饅頭與一顆大蔥。自己心不慌了在救世界也不晚。然而,可恨的是,自己偏偏覺得一個饅頭吃不飽。於是,想在換個又換一個。現在想想,那時我怎麼就沒有想起其實一個花瓣可以一次換來無數個饅頭,無數棵蔥呢。那樣豈不是可以多出一份愛世界的心。

  這麼多年過去了,在各奔前程的路上,還有多少同窗還記得自己心裡的開在童年裡的七色花,而我想大約沒有一個會知道,在他們都把心愿花在世界上,戰爭上,悲涼的正義上等等的時候,只有我一個用來拿來用在自己的肚子上,而且,一片花瓣,換一個饅頭。可是,遺憾的是一直到放學,老師也沒上我站起來。所以,那幾饅頭也沒吃成,花卻沒有了。

  偶爾想起來,還對那位國文老師有幾分恨。恨他當年連一個饅頭的願望都沒讓我實現。而,救世界,滅民族的這麼大的願望,卻印在了七色花上。

  與憬怡寫過心愿,便又沒有目的了。後來道我們談起了音樂。說談音樂,也僅是說說自己喜歡的歌曲,心儀的藝人歌手。憬怡,是那種恬靜,內斂的人。我說的幾首她很多沒聽過。我給她放我喜愛的愛爾蘭風笛,看她在上耳麥的樣子,很是想笑。

  “能不能感覺到月光,想起流水沒。”我問。

  “不能,沒有”

  “有點感情好吧”

  “還是不能”

  “月光不是親眼看才有的”

  如此的對話,讓我哭笑不能。看着憬怡,傻傻的在尋找月光,流水。一些月光灑在心上,我沒有說出來。也沒有想說,最終地上的月光會慢慢的藏在心上,我想。

  第二天一早。透着晨曦的陽光。我便要和憬怡告別了。五一的假期,在長也不過就那麼長,終有結束的一天。憬怡送我走,還沒出校門,便怕難過。我說還是自己走的不傷感一些。

  來H城的時候,我便想到了會如此。逃着逃着還是沒有逃掉。回頭看看憬怡是走遠了,而我也邁出了校門。難過是不知道那次能在什麼時候再見。也許,相忘於江湖,會好些。可是,哪有那麼多人是用來相忘於江湖的。即便有,江湖又在哪裡。

  回到C城。睡了很久,醒來彷彿一場夢。洗衣服的時候,衣兜里鼓鼓的,翻出一看,竟是些車票。濕的粘成一個粽子似的,小心的一層一層的揭開。才知道夢的那麼真實,五月的最初。

  此生月影不長夜,與君一覺夢此生。亂謅的兩句,還是放在這比較合適了,我想。

  K8471車次,10:50開,C城—→N城。

  K26車次,15:42開,N城—→H城。

  ……寫於C城

  10。05。6,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