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邁洒脫，栩栩傳神
------談李景寧小小說的語言特色
初紅
一
戶縣有個李景寧。
李景寧是一位貧而有志的強者。他當過民辦教師，當過鄉政府幹部，當過新聞通訊員，當過交通警察，工作給力，成績卓著。可是，上帝無情，命運不濟，辛辛苦苦二十年，至今還是臨時工。難能可貴的是，他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位卑憂國，堅持文學創作。
李景寧是一位才華出眾的作家。十八般武藝，他樣樣精通，詩詞、楹聯、新聞、散文、小說、傳記、報告文學、雜文、電視......什麼都寫，出手不凡。寫的最多的，是小小說。
2004年以來，李景寧出版了兩本小小說集《情人節》《愚人節》，洋洋227篇。部分佳作，或被轉載，或入文集，或上熒屏，或獲大獎，受到專家好評和讀者歡迎。
高爾基說：“文學的第一要素是語言。文學創作的技巧，首先在於研究語言。”李景寧的小小說，在語言的運用上下了功夫。無論描寫環境、表現生活、還是塑造人物，都做到了生動形象，栩栩傳神，逐漸形成了豪邁、洒脫的風格。
我想從兩個方面，談談李景寧小小說的語言特色。一個是人物語言，一個是敘述語言。
二
人物語言，即對話，是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什麼蔓結什麼瓜，什麼人說什麼話。言為心聲。通過對話，可以顯示人物的出身、經歷、教養、氣質、風度、心理等。
李景寧善於用人物對話，表現人物的性格，也就是人物的個性特徵，這一個人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看《幸福在哪裡》中洪教授與退休工人馬新民的一段對話：
“老洪，國家每月給你發那麼多工資，娃娃都在國外，你想吃啥就買啥，吃穿不愁，真幸福！”馬新民品了一口茶，不無羨慕地說。
“你幾個女子多孝順，三天兩頭來看你，你真幸福！”
“我大女兒開泡饃館，二女兒賣水果，三女兒開批發部，她們下的啥苦？你一兒一女在國外工資，多好呀！”
“好我的他叔，我孤獨的感覺誰知道？我不指望兒女在國外，只盼着他們能經常回家看看。”
幸福沒有標準答案。存在決定意識。由於各人的生活環境不同，幸福觀也不同。馬新民飽經憂患，看重物質，認為“吃穿不愁”就是幸福。洪教授生活富裕，珍視親情，認為“常回家看看”就是幸福。這段對話，把他們的個性表現得淋漓盡致。小小說是這樣結尾的：“幸福在哪裡？幸福在各人的心裡。”畫龍點睛，餘味無窮。
李景寧善於用人物對話，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划痕》，寫的是卓老師騎自行車去學校時，被富二代小馬的寶馬車撞了車把，車把在轎車外殼上劃了一道痕，小馬逼着卓老師付修理費。民警判定卓老師無責任，不賠償，小馬不服，呼來父親。看下面一段話：
十分鐘后，西服領帶、皮鞋眼鏡、挺着肚子、屁股後跟個女秘書的馬老闆來了。一進門，抬頭見是卓老師，順口說：“兒子，這是爸的老師，快叫老師爺。”
小馬定了定神，結結巴巴地說：“他是------”
馬老闆罵了一句兒子，給卓老師敬上一支香煙，說：“這是爸的老師，是他把爸送到大學。不然，哪有咱家的集團公司，更不要說寶馬轎車了。”
卓老師說：“呵，你是馬飛。這划痕還修不修？”
馬飛說：“修啥？犬子不才，差點闖了大禍。”
這段對話，寫出了三個人物的不同心態：馬飛教子不嚴的尷尬，小馬差點闖禍的惶恐，卓老師海闊天空的包容，活脫脫地跳動在讀者眼前。
三
小小說除了對話，好多地方要用敘述。比如交代歷史背景，描寫典型環境，揭示矛盾衝突，表現人物性格，都要靠敘述來完成。
李景寧的敘述語言，追求精鍊性。《競選村長》，寫的是寶丹村在選舉村長過程中沒有硝煙的戰爭。第一輪選舉，由於競選者行賄拉票，致使雙方票數都未過半，無效。作品對第二輪選舉是這樣描述的：
第二輪選舉又開鑼了。寶丹村的大十字搭了一個彩棚，作為投票集中點。渭河鎮派出所出動了5輛警車和20名警車。鄉政府100多名幹部傾巢而出。鄉長、副鄉長、書記、副書記、片長，全都戴上紅牌牌，以工作人員身份在各條巷口值班。縣公安局副局長也來了，對選舉現場進行監控錄像。
作者對選舉會場的描寫，並未鋪陳筆墨，沒有絲毫枝蔓，只用了十分簡潔的文字，就渲染出如臨大敵、嚴陣以待的緊張氣氛。少許的語言背後，蘊藏着多許的內容：這就是中國式選舉，堪稱新世紀新農村的奇觀。權力之爭，殃及基層，反腐倡廉，不可放鬆。這種以少勝多的蘊含，才是真正的精鍊。
李景寧的敘述語言講究可感性。讀者看了語言所寫的東西，就好像看到了可以觸摸的實體。《遠去的小女孩》，寫的是一個初一女生的悲劇。她的爸爸患肝硬化而死，留下一大攤外債，當清潔工的媽媽患重感冒不能上班，她替媽媽掃大街，被汽車撞傷，搶救無效而死。開頭一段是這樣描寫的：
天剛麻麻亮，路燈昏黃，行人稀少......突然，我眼前一亮，遠遠瞧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近了，是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她的羊角辮在寒風中顫動搖擺，吃力地拖着一把長長的掃帚，像大人一樣認真地清掃着大街上殘留的紙屑，果皮等垃圾。
十一二歲，正是含苞待放的花季。這個小女孩都挑起生活的重擔，代母清掃大街。這段描寫，十分形象，讓讀者如臨其境，如見其人。小女孩的“認真”，可敬；小女孩的“吃力”，可憐。特別是“她的羊角辮在寒風中顫動搖擺”的細節描寫，傳達的不僅是人物的外形，而且是作者的感情，撼人心魄，催人淚下。讀完全文，小女孩的羊角辮依然在我眼前“顫動搖擺”，揮之不去。她的命運，比安徒生筆下賣火柴的小女孩還悲慘。因為，她還沒有來得及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做一個甜蜜的夢，生命的花朵就凋謝了。有良知的讀者不僅悲嘆：她的死，誰之罪？用自己的愛心溝通讀者的愛心，用自己的真情點燃讀者的真情。這就是李景寧語言的藝術魅力。
四
汪曾祺在《中國作家的語言意識》一文中說：“語言的美，不在一句一句的話，而在話與話之間的聯繫。語言像樹，樹榦樹葉，汁液流轉，一枝搖了百枝搖，它是活的。”他說的是語言的巧妙搭配和靈動風姿。
李景寧的小小說，在這方面作了一些可貴的探索。他精讀名著，向傳統小說學習語言，深入民間，向人民群眾學習語言，與時俱進，推陳出新，鑄就了自己別具一格的語言特色。他像畫家，畫出了一幅幅美麗的關中風俗畫；他像樂師，奏出了一曲曲和諧的田園交響樂。
“酒盅雖小，可盛五湖四海；扁擔雖短，可擔三山五嶽。”希望李景寧寫出更多更好的小小說！
2012年12月18日於曲江
初紅,原名趙昌濟，我省著名校園詩人,畢業於陝西師大中文系。陝西省 “特級教師”。曾主編校園刊物《荷尖》、《春雨》、民間詩刊《畫鄉詩浪》、《黃土地》。現為陝西作協會員，陝西教育學會會員，陝西音樂文學學會會員，陝西農民詩歌學會名譽會長，戶縣畫鄉詩社名譽社長。在報刊上發表詩歌900多首、散文100多篇、論文100多篇。主編《陝西當代鄉土詩選》、《陝西農民詩歌六十年》等10本書，參編《中國當代詩人大詞典》、《中國當代詩人代表作》等10本書。傳略收入《世界華人文學藝術界名人錄》。 初紅的新著《初紅詩選》、《初紅文選》由國際藝術出版社出版。這兩本書，是他半個世紀以來發表的文學作品精選，分為詩歌、歌詞、散文、評論四卷。文章視野廣闊，格調高雅，感情真摯，語言清新。初紅從1959年春天在《西安日報》上發表處女作《春灌曲》至今，現已在各類報刊上發表詩歌1000多首、散文100多篇、論文100多篇。著名作家，中國作協副主席陳忠實為本書題寫書名，文化名人毛錡、黨永庵、常智奇、王西平分別為《初紅詩選》、《初紅文選》各卷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