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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裡的二元筆法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中醫傳統理論講左肝右肺,左青龍,右白虎,青龍是上行的,右虎是往下走的,所以說下山虎最兇猛。相應地,肝氣往上走,肺氣下行。另一方面,儘是上行也不行,那樣身子會得病,所以肝氣上行之後,還要能下得來,如果下不來,就會頭痛腦熱。右邊也是這個道理。這個理論在易經上說,叫作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那才合乎自然之理。

  《紅樓夢》的作者講秦可卿的病時,運用的就是傳統的中醫理論。張太醫說此症是“水虧木旺”,腎主水,木從肝,水生木,可能是秦嫂子和人房事過頻,致腎臟虧損,不能滋養肝氣,而肝主目,所以可以推出秦嫂很像艷照門裡迷着眼的張柏芝,她的眼神一定很虛弱了。肝木不行了,必致脾胃虛弱,不思茶飯,這叫做木克土,所以張太醫說她“脾土被肝木克制”,就是這個意思了。寅卯間,人體經絡行至肺、大腸經之時,這個時候如果身體盜汗,睡不着覺,說明身體已經很糟糕了。

  此症主在腎虧,加之可能做過什麼昧心之事,故思慮太過,傷了脾土,土生金,金主肺氣,身子越發虛了。

  另外賈瑞的病也是腎氣太傷之癥候,於此不及多言。

  總之,《紅樓夢》的作者是一個深於醫理的人。而健康的人就是要求五臟之氣,有升有降,不能只升不降或是相反。這一個原則反映在小說筆法上呢,就是作者在文中多次運用的,寫繁華之事,必點綴幾許落寞,這樣,繁華才真顯出韻致;再抽象一點,寫極陽,必點染些許陰柔氣象。這就是紅樓夢裡的二元筆法。

  比如,賈敬生辰,合家都很歡樂,壽星賈敬不喜,說那是一個“是非場”,這樣的人還有一個,那是賈母,大概不想放下身段,去賀侄子的壽。

  再如,元妃省親這樣的錦上添花之事,賈府上下哪一個不喜歡呢,獨二人有些微詞,這兩個一個是趙嬤嬤,說這是虛熱鬧,再一個是賈寶玉,這個人不說也罷了。

  這些人就像辛棄疾筆下那個燈火闌珊處的人,元宵佳節,眾人都在看燈,那個熱鬧!

  獨有一個,在黑燈瞎火的冷清地方——傷心人別有懷抱!有句話,叫作六月天,別人搖扇,我心獨寒。也同此意。

  紅樓夢這三個字,不一般,僅就“樓”字來說,它寓意高大、氣派之意,顯出大戶人家富貴氣象。作者寫一群貴族氣質的小姐,她們的日常活動,運用二元筆法,處處用平民子弟來襯出她們的富貴氣象。

  比如,在送靈鐵檻寺的途中,作者就借寶玉之眼,寫了一個“大有意趣”的二丫頭,她顯然是一個平民,好象現在工廠里一位普通的藍領工人,有一天,一個美國來的大老闆來工廠考察,他的衣着、舉止、氣質無不與疲倦勞作的打工仔形成鮮明對比,作者正是借二丫頭來寫寶玉一行的富貴氣象。

  在清虛觀打醮的時候,也有一個類似二丫頭的人物,那就是那個小門小戶的小道士。只因年幼不知迴避,衝撞了鳳辣子,被照臉打了一個筋斗,幸被賈母免過了。富貴人家的蠻橫氣派,牛逼哄哄的,鳳辣子之威與賈母之慈,都很得當的顯出來了。

  在寶玉生日的時候,那些小姐丫環正該幹啥幹啥,玩得不亦樂乎,正是一團喜氣。探春和寶琴下棋,別人在看,她們看來下得很專註,以致有下人來回事也沒察覺,一個媳婦愁眉苦臉的,跪地下了,“碰頭有聲”,可是她們還是沒聽見,還在繼續下棋,回頭要茶時才發現。這就是富貴氣派。好比我們去醫院看病,弱勢的我們陪着笑臉,很誠懇的向醫生問這問那,醫生卻冷冷的說,一邊排隊去,輪不到你!

  家族由盛入衰的永恆主題,作者的慣有筆法即是欲寫其盛,先描其衰。所以作者起筆即借冷子興之口,說這是一個百足之蟲,死而無僵的家族,其後,便不斷的於繁華之時點出衰敗的徵兆,比如,秦可卿對鳳姐的託夢,賈政悲讖語,寶玉對黛玉葬花的終極關懷……經歷了金釧之死、姨娘弄鬼幾死,又為老子笞杖之後,又有晴雯之死,氣氛越發顯得悲涼了。所以後來的賈母品笛感凄清,賈珍夜宴驚異兆,賈赦亦崴了腳,那富貴氣象漸漸收斂,而陰森之氣漸濃。

  到這裡,前八十回經歷了一個輪迴,就是富貴氣象由盛入衰,陰森氣象由衰入盛。

  我想到《教父》里的平行鏡頭,教父女兒的婚禮正在歡快的進行,畫面明亮、歡快,暗室里教父正和人陰森的作交易、談條件。不同的是《紅樓夢》近於自然之道,《教父》則有較多人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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