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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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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園一向清冷,因為這裡只栽得一種花,一種叫曼陀荊棘的花,花朵兒極小卻藤蔓帶刺。顯然,這並非是適合公主貴妃們遊樂的地方,更何況此時正值秋冬季節,葉兒乾枯以後看起來更是像足了荊棘叢,但是誰叫它是帝國的國花呢。

  辰皇子執政以後便搬入了御花園內的宮殿,平時,大都時間消耗在此了,倒是把辦公的御書房荒廢了。

  倒是,由於宮殿處於御花園內,這宮殿倒是顯得分外冷清了,不,此時,何止是冷清,那氣氛,簡直就是冷冽。因為,辰皇子的脖子上正放着一把劍,握劍的手極為平穩安定,但辰皇子不會懷疑,只要他一動,這把劍就會在第一時間毫不猶疑的割下他的頭顱。

  所以,辰皇子沒有動,英俊的臉龐上意外之色也只是一閃而過,但也只是皺了皺眉,然後便極為安靜的望着握劍之人。

  握劍的是一個黑衣人,不,與其說是一個人,倒不如說他就是一個影子,一個彷彿沒有軀殼存在的人,他就那般握着劍放在辰皇子的脖子上,卻不會給任何人帶來任何突兀之感,彷彿他本來就應該這樣站在那裡,生來便是這宮殿的一部分似的。

  與周圍壞境融為一體,這是劍聖的境界!

  唯一給人不和諧之感的只有這人的臉龐,他的臉龐極為醜陋與猙獰,那臉龐上竟全是噁心的傷疤,似燒傷,又似刀傷,密密麻麻,讓人瞧上一眼便會生出寒慄的感覺。

  終於,黑衣人忍不住嘆了口氣,打破了沉默,望着辰皇子那安靜的臉龐嘆道∶“你總是這樣,無論面對任何任何危險,我卻從來沒見過你動容過,彷彿一切都早已在你意料之中一般。”

  辰皇子還沒作出表示,那黑衣人卻又用着極為不甘與憤怒的語氣狠道∶“每當看到你這般模樣,我就恨不得把你的頭顱割下,在城門口掛上三天三夜。”

  辰皇子聽得這話后,忍不住便眯了眯眼,然後便極其認真的打量起眼前的黑衣人來,他的眼神極為陌生,但其實他們之間是非常熟悉的,熟悉到這黑衣人就像是他的影子,他是他的侍衛,暗侍衛,在他身邊已經五年有餘,救他性命不下十次,他早已當他是心腹。

  這次,掌握着西北軍的李瘦虎帶着五萬鐵騎突襲帝都,辰皇子雖早知此人擁兵自重包藏禍心,但由於自己父王的昏庸無道,李瘦虎早已成了一方軍閥,這西北五十萬精兵早已成了帝國的一顆毒瘤,此番下旨召李瘦虎回京,名為回京述職,實則此番他是下了殺心,這李瘦虎要是能乖乖聽話,倒也能圖個閑職,保他一生富貴安享晚年,不然,便要他來得回不得了。

  而南方軍區和中央軍區的大軍此時早已分為兩路開往西北,辰皇子此次是勢在必得,但,李瘦虎此人也是了得,雖然早已回應願意聽命回京述職,但卻趁帝都軍力空虛,暗中帶上五萬精銳連夜急行軍開往帝都,倒是反將了辰皇子一軍。

  雖事已如此,但辰皇子卻並無半分懼怕,這得歸功與帝都那每十年便要消耗無數金幣維護的魔法陣,此時魔法陣早已開啟,無數金幣換來的卻是永遠不會被攻破的城邦,最起碼李瘦虎的鐵騎是無法攻破,到時各地軍團回京勤王,自己裡應外合便能一舉擊破李瘦虎這區區五萬騎兵。

  只是,讓辰皇子不明白的是,李瘦虎一直一來都不似是這般莽撞之人,這次怎會作出這般莽撞之舉,難道他不怕自己給他來個裡外合擊嗎?

  直到這一刻,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望着自己的脖子上的劍,辰皇子才明白了過來,李瘦虎此番兵行險着,原來是早有安排,他是在爭時間,趁各地勤王未至之時,一舉攻破帝都,到時挾天子以令天下,便大局已定了。

  想到這裡,辰皇子忍不住冷汗便從後背冒了出來,要是有人在內部關閉了魔法陣,以帝都如今的兵力空虛,只怕不消一夜,李瘦虎便能拿下帝都。

  只是,他不甘心,他實在不甘心,自己最為信任竟是對手的一顆暗棋,他不但敗在了李瘦虎的手上,還敗在了自己的手上。

  “你要殺我,又何須用劍?”這便是辰皇子開口的第一句話。

  的確,眾所周知辰皇子從小便不喜學武,倒是叛經離道的學過幾年魔法,他天賦雖高,但卻無心魔法,如今也只是個低級魔法師而已,一個劍聖要殺死一個低級魔法師簡直比捏死一個螞蟻還容易,又何須用劍。

  黑衣人過了半天,方緩緩的收回了劍,用極不相信的語氣問道∶“你投降了?”

  “我並非敗在你的手上,我只是敗在自己的手上。”辰皇子冷道。

  “哼,敗了就是敗了,你這人一輩子都是這樣,死到臨頭還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神情,彷彿一切皆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一樣。”黑衣人冷笑道,“怎麼,失敗的滋味如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人如何?”

  辰皇子深吸了一口氣,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他對他百般信任的人,為什麼對自己會有這麼大的仇恨。

  “五年了,五年了,我甚至親手毀了自己的容貌,在你身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待了五年,五年啊……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五年……”黑衣人突然毫無預兆狀若瘋癲的大笑道。

  他明明在笑,語氣中卻有着一股無法掩蓋的悲蹌。

  “你是李瘦虎安插在我身邊的一顆棋子,你幫我擋的刀是假的,你幫我背負的壓力是假的,甚至連你我之間的友情也是假的?”雖然心中早已確定,雖然知道這便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但辰皇子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樣的話。

  “哼……李瘦虎算得什麼東西,你可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場政變?”黑衣人冷道。

  的確,五年前的那場政變奠基了辰皇子成為一國之君的帝位,但,那場政變卻不是辰皇子發起的,是大皇子,他的親哥哥。

  而結果卻是,那場政變他親手毀滅了大皇子的陰謀,逼死了自己唯一的哥哥,軟禁了自己的父親,但卻遲遲沒有登基,只是掛了個攝政王的名頭,但是帝國上下都知道,此時,他這攝政王便是帝國皇帝。

  “莫非,他是自己哥哥那一派的餘黨。”辰皇子在心中暗道。

  畢竟他不可能將大皇子一派之人完全的鏟草除根,那牽連實在太大了,大皇子比他年長二十餘歲,更何況本身大皇子就是帝儲,比起只是小皇子的他,比起還太年輕的他,勢力早已經在朝中根深蒂固,朝中大部分大臣都是大皇子一派的。

  “一個連自己的哥哥都能親手逼死,父親都能軟禁之人,還配談情這個字嗎?”黑衣人一字一頓厲聲道,雙眼早已瞪得渾圓。

  “我……”辰皇子望向黑衣人,欲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低下了頭什麼都沒說,只是片刻之後又抬起了頭,問道∶“你真的決定要動手。”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等這一天等了五年,日夜煎熬的五年。

  辰皇子苦笑一聲,然後乾脆不管不顧就地坐了下來,他知道,這黑衣人若要殺他,他又如何能夠倖免,那何不放開些。

  黑衣人並沒有阻擾,要殺辰皇子,他只需動一動手,他並不擔心辰皇子耍什麼花招。

  “其實,死我並不懼怕,只是可笑那天下人,真的就認為我貪戀這帝位了,這些我都無所謂,只是你也這般認為,我心中着實難受?”辰皇子自嘲的笑道,“我不過只是為了生存而已,無論外頭的人認為我辰皇子如何的聰明絕頂,我都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我的兄長早已被立為太子,你知道他為什麼還要發動政變嗎?”辰皇子抬起了頭望着黑衣人問道,只是倒也不待黑衣人回答,便自顧自的說道∶“因為,我那父王,在我十歲那年突然莫名奇妙的喜歡上了我,自從那次以後,外頭就開始傳言我是如何如何的天縱奇才,如何如何得到父王的歡心,甚至就連父王要廢掉我的哥哥,立我為太子的流言也開始不知不覺間流傳了開來。”

  說到這裡,辰皇子聲音終於開始苦澀了起來∶“你知道嗎?以前我的哥哥總會過來教我騎術督促我學習,但自從那個流言開始以後,我們之間突然就生疏了起來,我的哥哥,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而當我那昏庸的父親在酒後對我的母后表達出要封我為太子的意願后,可憐我那無知的母親,還歡喜的誇獎了一番,可她不知道的是,再不久后,他的兒子差點就那般死掉,我的哥哥買通了我身邊的一個宮女,試圖在我的飲食里下毒,也許真是運氣,我沒有死,因為那天我心情好,我這人一向心情就好就善待下屬,倒是可憐了那無辜的小太監。”

  “那年,我只有十歲,我還是渴望得到哥哥的愛護的,所以我主動說要去學習魔法,因為魔法師都是無心權利,一生都只對魔法研究有興趣的怪物,當然,更重要的是高強的魔法師能保證我的安全。”

  黑衣人沒有答話,只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都說帝王家無親情,原來真的是殘酷至斯。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卻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再天才又怎樣,那年我的哥哥已經三十歲了,朝中的根基已經極為穩固,正是應當大展宏圖的年紀,我的父王憑什麼就認定我會比哥哥出色。”

  “終於,在某天,一個高人為我解了惑,他說,我的哥哥長大得太快,而我的父王又老的太慢。”

  黑衣人終於忍不住有些動容,小聲的喃道∶“長大得太快,老得太慢……”

  辰皇子並沒有理會黑衣人,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的父親,多麼雄心勃勃好大喜功的一個人,帝國早已統一,他即位以後便不停的對周邊小國發動戰爭,他多麼渴望史書上能歌頌他的功德,可是他卻是看不見了那些勞民傷財。”

  辰皇子有些自嘲的道∶“現在,你知道我的天才是怎麼來的吧?而我那愚蠢的哥哥到最後卻還看不清誰才是真正的對手,我們不過是父王手中的一顆棋子,不過只是帝王平衡之術中的工具而已。”

  辰皇子說完以後,便站了起來,望着黑衣人毫不退縮的說道∶“我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我需要活下去,所以我拉攏自己的勢力,發展自己的班底,是的,沒錯,早在政變日之前,我便知道我的哥哥一定會發動政變,他已經快五十歲了,而我的父親卻依然對帝位戀戀不捨,那是我的機會,我等待了很久的機會,我的哥哥把我當對手已經太久了,他如果成功了,他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我不過為了活下去。”

  聽到這裡,黑衣人早已忍不住整個人激動得顫抖了起來,而辰皇子卻是毫不退縮的盯着黑衣人,他不明白為什麼黑衣人會是這般反應,但他並不畏懼,就算黑衣人此刻一劍殺了他,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死了,李瘦虎也是無法攻破帝都的,要解除帝都的魔法陣,需要一樣至關重要的鑰匙,而這鑰匙黑衣人永遠也是找不到的。

  “其實我從沒想過要登上那帝位,我會讓我兒子登基,我不過只是攝政王而已……”辰皇子說完這句話,便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

  只是很久過去了,當辰皇子慢慢睜開眼睛,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身影,只留下丟棄在地上的一把劍,那把黑衣人手中的劍,劍柄赧然刻着一個“諾”字。

  而大皇子的名字便是“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