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容似乎花萼,郎心如竹枝桃花有時謝,郎心無時衰。
然而那不衰的郎心,卻是他徹夜不衰的花心……
楔子
人人都說武帝柔情泛濫,人人都說武帝看上哪家的女子,是她的福,卻也語言了她短暫幸福過後,註定獨守空閨的落寞。然,我卻堅信着他曾許諾與我的“天荒地老”。因為,他是我的王。因為,只有我讀得出,他望我時眼眸里深藏的柔情繾綣。
一
“阿嬌,我們出來看桃花。”王在簾外喚我,我羞澀的將相逢的喜悅深埋在心底,以最快的速度描眉,點唇,腮紅,以及一抹醉人的微笑。
“阿嬌,你真美。”王的深凝讓我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我側臉,看見王身後緋紅淺淺的花瓣,宛如粉色的天空碎片,緩緩跌落。一瞬,眼花繚亂。一瞬,又為這滿地桃花堆積傷感失神。偏偏王又不解風情的拉我向前,將那些艷麗卻過早夭折的容顏踏於腳下,視如泥土。
王指着樹上怒放的桃花道:“阿嬌,你看它們,多美。如你一般。”他的眉宇間灑遍了似水的柔情。卻無法留意我眼中的惶恐,那些稍縱即逝的綺麗,是不是就代表了我們之間的愛情,是不是註定了他對我的寵愛就如這花瓣一般,沾土成灰。然,面對他的多情,我只能強顏歡笑。為我那個未知的明日。
王溫熱的唇印在我的耳機,我含羞低頭,不幸又看見,那一攤凌亂不堪,在王的腳下苟延殘喘的殘花,垂死般的頹然。
“王,春天萬花齊放,王最愛那一株?”我淺笑細問。王為我攏攏髮髻,他站在我身後,我無法看見他的臉。
“你知道么,你——就是我的春天。”王的聲音沉穩有序。恍惚間,我彷彿看見一個空氣中飄零的影子,純白的一如初見。
我禁不住誘惑的用手指觸摸,細膩圓滑的花片遊走在指尖,“王,它們是什麼品種的桃?怎麼以前沒有見過。”我疑惑發問。如是的凄美,從來不曾見過的啊。
“夾竹桃。”
我愕然。手指將在半空中,一是間失語。獃獃的想起,曾和幾時,在古書上看過關於夾竹桃的記載,“夾竹桃,花時謝,葉無衰。毒也。”
我霎時回頭,難以置信的是。我的王,他竟已然走遠。
我掩面疾步回到寢宮,任淚水橫溢,銅鏡里赫然一張絕望的臉,妝淚相溶,可怖異常。蒼白的唇,硬生生的被咬出了齒印。隱約聽見門外有宮女“悄聲”議論,關於王的新寵,衛子夫。那個長平公主府里的舞女。那個用嫵媚換來王的臨信的女子。那個奪走了我愛情的,殘忍的女人。我拚命的捂住雙耳,跌落在地上,頭髮鬆散的披在肩上,強忍住喉嚨中悲痛的嗚咽,匍匐在冰冷的地上。忘記了,該如何站起來。
我徹日徹日的以淚洗面,徹夜徹夜的低聲呼喚,那個站在我生命尖端的男子,再也沒出現過。於是我的青春,就此轟然倒塌。我蜷縮在透涼的床榻上,雙臂環肩,卻無論如何也驅遣不了,遍布內心記憶身體的寒冷。
二
今日,空氣中瀰漫著喜慶的溫帶,滿處張燈結綵,唯有我的身邊,如荒蕪了般寥落。
五更十分,我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燈火通明的宮室,心底如死的沉寂。絕望的淚水早已乾涸在眼角。
“噠噠噠噠……”有腳步聲臨近,我機械的轉頭,向門外看去。是一個下人,手裡還端着什麼東西。
“皇後夫人,這是皇上賜的茶湯。”我跪下將茶呈上,我啞然失笑。竟有人還記着我這個王后。恐怕,日後,皇后這個名次,也成了某個華而不實,抑或千瘡百孔的空殼了吧。我端起茶湯,一飲而盡。那是一種清淡的香氣縈繞在喉嚨,似是……桃花。
“桃花!”我不禁驚呼。杯子從指間滑落,粉碎在腳下。
“是的,皇上吩咐過,要用院中的那顆桃樹的花瓣來煮茶。還說,那是皇后最喜歡的花。”他不解的看着我,手迅速的收拾地上的狼藉,匆匆告退。
我掩門,身體已然空虛無力,胃裡刀絞般劇痛,大腦一片茫然。身體沿着門滑落,倒地。淚水,瀕臨死亡的決堤。
三
親愛的王,您可知,您奪走了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春季。親愛的王,您也一併摧毀了我的夏,秋,冬。人生漫漫。我還未綻放的生命就如是的猝死於您的移情別戀。
我從未料想過多情的你竟是如此的處心積慮,又是如此的幼稚。您若是愛她,要立她為後,我啞然便是。您若是不願再見到我,我走便是。何必要讓那錯落在季節中沒有歸途的愛戀灰飛煙滅,何必要如是決然的置我於死地。
我恨,卻不知拿什麼來恨。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
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
蠟照半籠金翡翠,麝薰微度綉芙蓉。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