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抹陽光的光輝照亮了他額頭的圖騰時,他的胸膛翻騰着,但這次不是為了信仰,而是,仇恨。
太陽部落,人類最傳奇古老的部落。
找尋夜幕降臨時太陽的去處,居住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這是這個以太陽的光熱為生的氏族世世代代的理想與信仰。然而,一代代的首領用去畢生精力去尋找卻毫無結果,每一位首領都同樣是死在與夜部落的聖戰中。
夜部落,同樣有着純正橫亘的血統,月亮,是他們的神。
雨雪交加時,如果天空中出現日月同明的奇異景象,那麼在這個世界上明暗光線對勢最分明的地方就會發生一場有關太陽與月亮,維繫着兩個水火不容的古老部落存亡的聖戰。然而這場戰爭會在其中一個部落滅亡前永遠的持續。這是生與死的原則與較量。晝夜的更替令所有人不安,必須有一個滅亡,讓天空上的一個星體能夠綻放永恆的光芒!
他——玄埃瑟,太陽部落老首領唯一的兒子。自幼就有着深深的使命感。還是孩童時便在每個黑夜裡站在山崗上仰望着黎明時太陽即將升起的方向。十五歲生日的清晨醒來時,他的手指觸碰到額頭上新生出的太陽圖騰。那是太陽部落的成年男子才會有的標誌。那個瞬間他並沒有絲毫的欣喜,他轉過頭看到父親為了氏族信仰而老去的面容。對整個部落的責任驀然降臨,令他沉重不已。這種壓力讓這個十五歲的孩子刺破自己的胸膛,沒有絲毫的畏懼。用力的吮吸噴涌的血液。
十五歲的他在唇齒見咂摸出了純正的太陽血統賦予他血液中的新鮮蓬勃的味道。他明白,他不要讓這種血液消逝,他要找到太陽在黑暗裡的神秘去處,他要讓太陽部落的血液流淌下去,在有陽光照射的地方永遠的流淌!
而此刻,他朝向太陽站在山岡上,他的身上塗滿了他剛剛死去的父親的鮮血,在陽光的烘烤下發出煞人的腥氣。他的身後匍匐着太陽部落千千萬萬的孩子正在親吻陽光照射下炙熱的大地,為這次聖戰中死去的老首領祈福。
當第一抹陽光的光輝照亮了他額頭的圖騰時,他的胸膛翻騰着,但這次不是為了信仰,而是,仇恨。
上路,上路,沒有遲疑,沒有眼淚。深深的仇恨,他要用太陽部落最神聖的有着繁複太陽圖騰的獅牙刀刺入殺死父親的那個夜部落首領的胸膛!仇恨蒙蔽了一切,他甚至忘記了他的信仰,他的整個部落的信仰——找尋太陽在黑暗中我去向,讓整個部落居住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這個他自幼深深銘記的信仰在父親死去后已經被仇恨所深深的掩埋,他忘記了整個世界,他對整個部落的期盼和託付視而不見,他甚至忘記了父親是為什麼而死,他的眼前一遍遍浮現的只是父親倒在血泊里額頭上的圖騰黯淡下去的畫面。
一遍一遍,掙脫不掉的夢魘。
疾馳疾走,追着的太陽奔跑方向。
第一天日落時,一整天的劇烈奔逃使他倒在地上。夜幕很快降臨,他在一大片陌生的沙漠上毫無知覺的睡去。午夜時分他掙扎着醒來。驀地看見一個穿着橘色衣服的小人安靜的坐在自己的面前。那小人兒柔軟的頭髮是他從沒見過的金黃色。他被嚇了一跳,抓緊了腰間的象牙刀。
“你的頭上有一個太陽,喏,這可是一件很讓人羨慕的事啊,你有一個太陽!但是我也不比你差,你知道的,我有一朵玫瑰花,這是你們都沒有的。是的,你們都沒有,她是我的。”小人兒篤定的說。
玄埃瑟只是覺得好笑,他並沒有心情去關心什麼玫瑰花的事情。“我是太陽部落的首領,我要殺掉夜部落如果你知道夜部落首領的去向請你告訴我。”
小人兒跌跌撞撞的起身,他長長的圍巾在風裡飛揚,漆黑的夜裡他的瞳仁卻閃着好看的光。他一言不發,徑直的向沙漠的深處走去。玄埃瑟慌忙起身跟在他身後,以為那小人兒要給自己指點夜部落的去向。
但那小人兒卻踮起腳牽起他的手,那一瞬間瑟感到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久違的溫暖和微微的眩暈。這從指尖傳遞過來的熱度讓瑟聽到曾牢牢的佔據着他心裡的一些東西正在剝落。瑟無法抗拒的閉眼,在恍惚中那個小人兒在他耳邊悄悄的說:“我每天都會這樣撫摸我的玫瑰花,我是多麼愛她!”
再睜眼時瑟看見沙漠已經不見,一片明朗的天空下一朵罩在玻璃罩下的嬌艷的花。小人兒從兩座活火山口上把剛剛烘烤好的麵包拿到他面前。
這是瑟從未體會過的溫暖,他一直以為,不同部落見的人是不能共存的,人與人之間只有相互殺戮或是領導臣服的兩種關係。所以他寧可不要。瑟推開麵包,大聲喊道:“為什麼要給我食物?你想對我做什麼?你是不是夜部落可惡的刺史?”
小人兒依然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好像從來都不會回答任何問題,卻喜歡不停的提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知道的是,狐狸不吃麵包”,小人兒望着遠方若有所思的說。瑟也朝着那個方向望去,太陽還在地平線以下緩慢的上升,東方的夜空上已泛着幾縷微弱的晨光。“是的,狐狸他是不吃麵包的,因此麥子對他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麥子無法讓狐狸產生聯想,這實在可悲。”小人兒有些傷感的望着瑟,“但是,我有一頭金黃色的頭髮,他被我馴養了,這有多麼美好啊!金黃色的麥子會讓他想起我,他也會喜歡風在麥穗見吹拂的聲音。”
“你也會被我馴養的,就像狐狸一樣。”小人兒甜美的笑了。
瑟並不能準確的明白這些話的意思,但他的心裡卻因此有小小的顫動。可是他馬上為體會這樣的愛意而感到可恥。“我不會被任何人馴養,我也不會馴養任何人。感情都是虛假的,仇恨才是真實的,找到夜部落的首領,殺掉他,這就是我應該做的。”
“這就是一直以來你的願望嗎?一直都是嗎?”小人兒怔怔的看着瑟。
這明亮的目光刺痛了瑟,讓他想起了太陽部落世世代代的古老信仰,想起了他十五歲生日的清晨他為自己和整個部落許下的誓言,想起了老父親就是死在找尋夜幕降臨時太陽去處的路上。瑟的身體不停的顫動,壓抑得無法呼吸。
小人兒並沒有理會他的異常,繼續的追問:“一個人的願望怎麼會是這樣的呢?一定不是的,一定不是的,你以前的願望是怎麼樣的呢?它為什麼被掩藏了呢?”小人兒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瞳仁裡面盛滿了驚恐和不解。過了許久他見瑟還是不說話,又小聲的說:“你不要自責,其實這也很美啊!沙漠的美就在於某一個地方隱藏着一口井。他們的美就在看不見的地方。
“是啊,太陽的美就在於夜晚我們看不見他的地方,因此我們一直在尋找。尋找太陽夜晚的神秘去向,我們要居住在那個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我和我的部落,我所有的臣民們,我們一直在尋找,窮盡畢生精力,甚至包括,甚至包括我父親的生命。”
“哦!”小人兒興奮極了,“這應該就是你的願望,這就是你本來的願望!你的願望應該是這樣的才對!你的願望很美,他的美就在於他被隱藏在你心裡的一個看不見的角落。”說罷,歡快的給他的玫瑰澆起水來。
太陽一躍便跳出了地平線染紅了整片藍天,瑟揚起頭,額頭的圖騰吮吸着光和熱,身體里又一次充滿了力量,就像每個在虛弱中煎熬過的漫漫黑夜后重獲能量的清晨一樣。但這次,不同的是,瑟感到自己心裡的一些東西正在融化,是那個小人兒說的遮蔽住原來願望的東西嗎?有關仇恨和殺戮嗎?瑟不確定。
只是,他現在對新一天前進的方向感到迷茫……
“再見”,瑟轉身朝小人兒揮揮手,“我該上路了,謝謝你照顧我。”
小人兒正輕柔的撫着他那小小嬌艷的玫瑰,“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玫瑰,她們的外表很美,但心中卻是空虛的。沒有人願意為她們而死。沒錯,一個路過人,會覺得我的玫瑰和她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我的玫瑰本身卻蘊涵了一種那些千萬朵玫瑰所無法比擬的特質。因為她是我澆灌的,是我用屏風把她遮住,而且為了她,我才會打死毛毛蟲,只留下兩三隻變成蝴蝶;而且,我會傾聽她的一切聲音。發牢騷也好,亂吹噓也好,甚至沉默不語,我都會傾聽;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小人兒輕輕的依偎着他的玫瑰,“我只是想說:愛,才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力量;仇恨畢竟是短暫的,而且它已經遮蔽了你原來的願望。希望你可以忘了它。我不知道太陽在晚上都去了哪,但我覺得尋找它可真是一件偉大的事!也許你可以去麵包樹上看一看,那裡很高。”
“朋友,你的名字是什麼?”
“小王子。”這是小人兒唯一一次回答問題。
瑟又一次回到了沙漠上,他依然在奔跑,跟着太陽奔跑,找尋夜部落的去處。不同的是,他的心裡已經開始有了小小的波瀾,對方向對願望的疑問。但他還不能完全的明白。他依然想找餓到夜部落,為父報仇。
黃昏時,瑟已經走出了大漠,進入了一片美麗的田野。而他身體里的能量也隨着太陽的落下而漸漸耗盡。遠遠的看到一個農莊便走了過去。
“我能否在這兒借宿一晚?”瑟推開穀倉的門,疲憊不堪的問到。而穀倉里只有一隻小豬在安逸的睡着,還樂不可支的打着呼嚕,顯然沒有想回答他問題的意思。不想瑟的頭頂卻飄下來一個細弱的聲音:“當然,在這睡吧,別客氣!威伯睡着啦,他今天可累壞了。我也正忙着呢,沒法招待你,快進來吧,小心別把威伯吵醒了就好!”
瑟抬頭一看,竟是一隻蜘蛛在和自己說話,他的確正忙着在網上編織着什麼。“我是玄埃瑟。”“哦”,“好氣派的名字,我叫夏洛,我的朋友叫威伯,哈哈,就是這隻小豬,你看,他正睡着呢。我是一隻蜘蛛,呃,這你知道吧。”瑟覺得很好笑,而疲憊卻另他沒有力氣笑出來,他回答道,“當然夏洛,你知道夜部落的去向嗎?他們從這裡經過了嗎?”夏洛聽他這麼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認真的看着瑟,好像努力的想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我是太陽部落的首領,我們以陽光為生”,瑟這樣解釋道,“夜部落是我們的最大的敵人。我要找到他們,為父報仇。”
“哦!我的天啊!你說什麼?報仇?”夏洛幾乎要跳下他的網了,“為什麼要報仇呢?你知道嗎?你知道活着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嗎?你還有報仇?哦!我的天啊!”夏洛的極度驚慌讓瑟有些不知所措,瑟並不知道夏洛為什麼會有如此過激的反應,他此刻有些尷尬的站住那裡,努力的想轉移一個話題。
“啊,夏洛,你正在忙什麼呢?”瑟問道。果然,這個問題讓夏洛很興奮。他大聲的回答:“我正在我的網裡織真棒這個詞!”夏洛滿是驕傲的神色,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不快。
“真棒?為什麼織這個呢?”瑟不解的問。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夏洛神秘的說。
另瑟驚訝的是,晚上果真有很多很多的人聚集到穀倉里。瑟躲在角落裡向外面觀看着。大家都對蜘蛛網上“真棒”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並嘖嘖讚歎着小豬威伯。夏洛在網上得意的笑着,而威伯則歡快的搖着尾巴。
夜漸漸深了,前來觀看的人都散去了。瑟從角落裡走出來,“這怎麼一回事呀?”威伯感激的看了看夏洛,對瑟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好朋友威伯,他救了我的命!”
瑟越發的糊塗,夏洛看出了他的不解,在網上安穩的坐了,要威伯給瑟講講他們的故事。威伯點點頭,坐了下來靜靜的講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本來是活不成的,哦,是的。我生下來的時候就很虛弱,芬的爸爸本來是要用斧子砍死我的。但是芬救了我,她可真是一個善良的小女孩啊!她每天照顧我,讓我住進了穀倉。在這裡我認識了灰蜘蛛—夏洛,我們成為了好朋友。夏洛又聰明又能幹,任何蚊子蒼蠅都逃不過他的網。啊,我可真是好喜歡他!
我於是對自己的生活相當滿意,越來越胖了。可是有一天老羊卻帶來了壞消息:主人要在聖誕節前把我殺掉,做成美味的腌肉和火腿。那天我可真是嚇壞了!我當時就恐懼的大哭起來,我說我不想死!哦,我的朋友,你能體會到那種感受嗎?”威伯的眼睛里已經盛滿了淚水,他哀怨的看着瑟。
“是的,威伯,我能體會得到,不要難過了。後來的事呢,來怎麼了?”
“哦,沒事的,我每次說到這裡都會很難過。後來夏洛安慰我是他會救我的,不會我死的。”威伯抽嗒着鼻子繼續講道,“他是那樣的聰明啊!他在房上結起了一張大大的網,在上面寫上了好豬兩個字。”威伯說到這裡連上又一次恢復了愉悅的神情,“這兩個字很快就被主人發現了,他感到非常驚奇。很多很多人都過來觀看,也包括牧師。牧師說這是神的暗示,表示我是一頭出類拔萃,非同尋常的豬。人們都以為我是了不起的動物。哈哈,於是聖誕節我就免於一死,而夏洛也又在網上織起了第二個詞:真棒。就是這樣的,一切就是這樣的。”
瑟點點頭,“的確是個傳奇的故事,你的生命里有這麼多的好朋友幫助你活下來。”瑟說著把頭轉向夏洛,“不過,當我提到我在尋找夜部落為父報仇的時候,你為什麼如此的憤怒呢?”
“哦,我的朋友,難道聽了威伯的故事你還不明白嗎?他--威伯,我的好朋友,他是一隻豬,對人來說,豬就是被用來吃掉的!是的,他們養豬就是為了吃掉他,但威伯他首先是一個有權利活下去的生命,其次他才是一隻豬。生命,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的生命,都是一樣平等的生命,都有着自己的生存權利。任何一個生命在我們這裡都不能無緣無故的消失!”夏洛說到這裡激動的揮舞起了他的拳頭,“我的朋友啊!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樣的仇恨,但是為什麼一定要去殺人呢?一個生命的存在是多麼的不容易啊!我們大家一起做了如此多的努力,只是為了拯救一隻小豬的生命,而你,為什麼要傷害聲明呢?”
瑟的胸膛里被什麼東西猛烈的撞擊着,在這以前他從不知道什麼是生命,什麼是尊重,什麼是拯救。離開小王子后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緒此刻又被什麼東西劇烈的翻轉着。他的生命中第一次對曾經以為天經地義的“復仇”這件事產生了質疑。瑟用一種抱歉的目光看着夏洛,半晌無語。
“好了,朋友快睡吧,我並沒有什麼責備你的意思啊。夜已經深了,明早,太陽又會在那山的背面升起,又是美好的新的一天!”夏洛望着窗外愉快的說。“太陽又會在山的背面升起?”瑟聽到這句話時想是被猛的驚醒了,一種久違的感覺從心底泛起,那是什麼?對,那就是太陽部落世世代代在找尋的東西,難道這個蜘蛛知道嗎?瑟很激動的追問道:“什麼山的背面,太陽整晚都住在那兒嗎?那是什麼地方?”
但瑟的這個問題顯然超過了夏洛能夠解決的範圍。聰明的夏洛,被威伯,母鵝,芬,老羊,老鼠等等公認的聰明的夏洛,他不知道怎麼來回答這個問題,他又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很難的問題,他應該可以答得出。“呃”,夏洛停頓了一下說,“是的,太陽應該在每天晚上就是睡在那兒的。至於那是座什麼山,恩,我想,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高的山。對,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高的山!”夏洛對自己的這個突發的想法感到很驕傲。說罷他就興奮的躺在自己的網上很快沉沉的睡去了。
聖戰,父親,復仇,生命,殺戮,被仇恨所蒙蔽的美麗願望,永恆的愛,馴養,唯一的玫瑰,小王子,威伯,夏洛,世界上最高的山,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整個部落的信仰……
黑暗中這些詞彙在瑟的眼前不停的跳躍,如此混亂而偉大的思考折磨着他無法入眠。他原本單純的被仇恨所添滿的心靈現在擠進了許許多多的其他的東西。這些東西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但瑟知道的是,這些東西正在消解他心中的仇恨,與此同時,正在喚起另一個原本佔據着他心靈的信仰——尋找黑夜中太陽的去處,讓整個部落住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
上路,上路,疾馳疾走,依然是向著太陽的方向。
在陽光下奔跑的路上,瑟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而跑,跑向何方。為父報仇的想法已經不再時時刻刻衝擊着他的心靈,瑟覺得自己現在像是一隻迷失方向的動物。
正在這時,他注意到自己已經來到一個美麗的海邊,藍到純粹的海水中央有一個小小的海島,夢幻而遙遠。如此美麗的景象讓瑟很陶醉。驀地,有什麼從他的頭頂飛過。瑟抬頭一看,竟是一個會飛的小孩子!
“那是什麼,小飛俠?”瑟指着那個小島問道。
“Never-land。我的家,永無島。”小飛俠望着那個美麗的小島,不無悲傷的說,“可是住在它上面的人都已經走了。”
瑟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已經飛在了半空中,原來是小飛俠拉起了他的手!新鮮咸澀的海風吹拂着瑟的臉頰,這對瑟來說又是一種全新的感覺。
一到這個島上,瑟就馬上被這個島所吸引了。這裡有茂密的叢林高大的樹木,還有野蠻的印第安人以及橫行附近海面的壞蛋海盜。但是瑟也注意到,島上的每一個人好像都不是很開心。小飛俠顯然是孩子們的領導者,他也一言不發起來。
坐在環礁湖上,小飛俠開始說話了:“我叫彼得潘。”“我是玄埃瑟。”
“那一次我們也是在這裡,我和溫迪。我們都受傷了,都飛不動了。這個時候黑色的潮水漲了上來。恰好這時飛過來一隻風箏,我於是叫她爬到風箏上去,不要管我。”這是瑟曾經見到過的最哀怨的語調,並不是小王子一樣的柔軟,而是聲音里滲着絲絲縷縷的哀傷。彼得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其實我是多麼的愛她啊!但是就是不想有她知道。等溫迪走了,我也害怕了。美人魚圍着我轉,可是她們也沒有辦法。灰白色的月光射向水面,射到水裡。於是,我一邊聽着全世界最哀傷的聲音——人魚唱月,一邊勇敢的對自己說:死,是最偉大的冒險。”
瑟完全被這故事吸引和打動了,在彼得哀怨的講述中,他幾乎要流淚了,“溫迪?她是誰?”
彼得比剛才更加難過了,他低下頭,慢慢的說著,好像是在講述一個恍若隔世的故事。“我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永遠是這樣的年齡,永遠長不大。現在我明白我很任性,可是我改不掉,我就是任性。溫迪是我所有孩子的媽媽,可是她已經走了。”他的目光已經完全的暗淡了下去。
“我失去了他們——小精靈丁卡,虎蓮公主,溫迪……我有點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我是多麼的健忘啊,有時我飛回來的時候就不認識他們了,至少是認不清他們了。有一次,溫迪不得不向我喊出她的名字。是我讓他們傷心了。”
“溫迪要走了,孩子們要走了,我很難過,可我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吹着笛子。其實這只是為了掩飾我的難過。後來孩子們要去找媽媽,可是我不想去,因為找到溫迪,她就又要盼望我長大了,我才不想長大呢,我要永遠做個小孩子,永遠玩耍。”彼得的臉上有什麼東西閃爍着,瑟可以感覺到他的矛盾,他的掙扎。瑟的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過。
“我不想在這兒住下去了,但是,我又能去哪呢?我原來一直以為,媽媽會一直開着窗子等我。於是我就在外面玩了兩個月,又玩了兩個月,再玩了兩個月,然後我飛匯價,可是,窗戶已經栓住了,媽媽已經完全把我忘了,我的床上睡着一個小不點。現在溫迪帶着孩子們飛回了家,窗戶還開着,家裡歡樂極了。可是我只能站在玻璃窗外面,我不能進去。我可以長不大,我有別的小還享受不到的快樂,可是這種玻璃窗內的快樂,我永遠也享受不到。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這些,可是,他們都已經走了,我想什麼也不要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我還能選擇,我想回家。”彼得的眼淚滴答滴答的掉進水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孩子因為得不到什麼想要的東西而負氣的哭泣。
而瑟明白,其實不是的,彼得的話出動了他心裡最溫情的角落。他想起了在部落中等着自己找到太陽去處后歸來的那個美麗野性的太陽女子,他想起了在父親死後瞬間蒼老的母親目送他離開時包含熱淚的目光。瑟的心靈已經完全被融化了,即使是在十五歲時刺破自己胸膛時沒有流一滴眼淚的他,此刻的淚水順着臉頰流淌下來,自己卻也渾然不知。
彼得依舊是輕輕的嘆息,他說,原來每一個人都是需要愛的。聲音緩緩飄過,好像夢中的囈語。
回家,瑟的這個念頭此時比任何時候都強烈。回家,不要復仇不要殺戮。先要完成部落世世代代的心愿,找到自己自幼以來的信仰——找到太陽在黑暗中的去處,找到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然後就回家,和自己的部落,自己的家人永遠永遠的住在那裡!想到這裡,瑟的心裡已盛不住這大片大片的溫暖。
“彼得,你知道最高的山在哪裡嗎?我想找到太陽的家。”
“哦,我是知道的,就在一個巨大古老的國家的邊界,我曾經飛到過那裡。太陽每天都在那裡升起,恩,他應該就住在那裡。”
瑟的身體已經因為聽到這幾句話而微微顫動了,“你可以帶我去嗎?”
“當然。”彼得篤定的說。
握着他的手飛翔。縱橫千萬,雨雪霧幻,開裂的地殼,咆哮的水線。
在那個白雪皚皚的山頂,彼得停了下來。“好了,瑟,就是這裡了,這座山叫做珠峰。我該走了。你要記得,第二個路口往右手,然後一直走,直到天亮,這是去永無島的路。但即使你打開灰塵落滿的地圖,讓飛過整個地球的飛鳥來找,也找不到。但這就是我的家,我信了,溫迪也信了,希望你也會相信,如果有一天你也無處可去了,請來我的家,那也就是你的家。”說罷,就飛走不見了。
瑟仰起頭,他的額頭的圖騰觸碰到雪山頂陽光的時候,他是真的暈眩了。作為太陽部落的首領,一個以陽光為生的人,他一生卻也沒見過這麼明亮,這麼刺眼,蘊涵著如此多光和熱的陽光!他躺在從未被踐踏過的潔白的珠峰山頂的雪上,看見太陽是無法形容的巨大。
瑟匍匐在這一片冰冷上,忘卻一切的哭泣。
現在他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完成了族人的託付。他清楚的看見離開部落時他被仇恨所覆蓋的心靈早已被洗凈,和這一大片的白雪一樣澄明安詳,和這珠峰一樣偉岸寬廣。
美好的童話,凈化大人們的心靈,還給世界一片它本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