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長雷鳴的女友童心在檢察院工作,這天晚上,他來到童心的單人宿舍,想約她出去喝咖啡。剛進門沒多久,外面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雷聲隆隆。童心最怕打雷,嚇得撲在雷鳴的懷裡。
“嘀鈴鈴……”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雷鳴無奈地搖搖頭,唉!這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
電話是江秋水打來的,說她丈夫江楓喝得酩酊大醉,又吐又鬧,她很害怕,要童心過去陪陪她。
童心和江秋水、江楓都是大學的同學。畢業以後,江秋水進了“美倫”制衣公司時裝表演團,成了專業時裝模特兒,還小有名氣。心高志遠的江楓則加入了赫赫有名的華納房地產開發公司,當上了財務部主任助理。因為童心和江秋水夫婦同住一個小區,所以江秋水打電話來“求援”。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雷鳴一直把童心送到江秋水的樓門口。這個小區剛竣工不久,還殘留着雜草叢、渣土堆、污水坑,當他離開小區時,差點兒摔進了路邊的一個污水塘。
誰會料到,次日一早,他重又來到了這個污水塘邊。這次可不是為看望童心,而是來執行公務,勘查一樁命案的現場。
報案者是兩位晨練的老人。清晨五點多鐘,當他們從污水塘邊經過時,發現水面俯卧着一個人。
先行趕到的刑警隊員龐龍、麥鷗他們,已經把死者從水塘里拖了上來,放在旁邊的沙石地上。雷鳴一看,驀然一驚,是江楓!
龐龍說,死者俯卧在水塘邊緣,頭向下浸在水中,只有臀部和兩條腿露出水面。
“雷鳴……”
雷鳴正凝神注目地察看屍體,忽然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回頭一看,是淚眼迷離的江秋水。她面色灰黃,神情恍惚,樣子很憔悴,往日見到的那種時裝模特的迷人風采,已蕩然無存。她的身邊站着童心。
據童心說,昨晚江楓喝得爛醉,發出很大的鼾聲,她們有些害怕,她便把江秋水接到自己家裡住了一宿,沒想到竟出了這樣不幸的事。
雷鳴安慰了幾句,要她們先回去。
勘查工作繼續進行。法醫龍翎說:“死者面部青紫腫漲,兩眼充血,眼球結合膜有出血點和水腫……”
“溺水而死 ”
“沒錯!”
勘查完現場,雷鳴和麥鷗來到江秋水的住處。
童心陪江秋水靜靜地坐着。
江秋水居室的陳設布置很富於藝術品位,考究、高雅、簡潔。正面牆壁上貼着的那張大幅彩照,最是引人注目,那是江秋水參加時裝表演時拍下的。身着雪白色多褶長裙,邁着一字步,行走在“T”型表演台上。
江秋水向他倆介紹着事發前江楓的情緒狀況。
“昨天,他從公司回來,總是唉聲嘆氣的。我估計,他心裡一定是有重大的愁事想不開,吃晚飯的時候,我想着法子逗他開心,可他硬是板著臉,一個勁兒地灌酒……”
“江楓嗜酒 ”麥鷗不了解江楓,所以問。
“不,這是借酒消愁。平時他從不喝酒,可昨天,他喝的是高度的‘威士忌’。一瓶‘威士忌’進了肚,他就‘哇哇’地吐了半天。他哭着,叫着,神經錯亂,像個瘋子。我怕得很,想讓他安靜下來,就給他吃了兩片‘利眠寧’,讓他躺在了床上。”江秋水抽泣着,“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那雷,連着打,一個比一個嚇人……就給童心打了電話,要她來陪我。”
“江楓的死,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雷鳴問江秋水。
“大約是6點半,對吧 ”江秋水扭頭問着童心。
“我買早點回來,聽說路邊水塘里淹死個人……”童心說。
“我當時腦袋就一蒙,這完全是出於一種奇異的敏感,我一直在為江楓提着心……因為我回到家時,沒有見到他。”
“我也是,”童心搭着話,“其實,我們倆並不知道是不是江楓,只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倆忙下樓,跑到水塘邊一看……”江秋水又抽泣起來,用毛巾掩着淚眼,“果然是他,我差點兒暈倒。我想他昨晚半夜醒來之後見到我留給他的字條,想要到童心家去找我……那個水塘就在路邊,他昏頭昏腦的,所以……”
這話有理,昨天晚上,雷鳴還差點兒摔進水塘呢,更何況精神恍惚的江楓 離開江秋水的住處時,他看到門邊的牆腳有一些污泥,好像已經幹了。
第二天,在法醫室里,龍翎對雷鳴說:“江楓是溺水而死。喉頭、氣管、支氣管,乃至肺泡,都有大量積水……”
“應該是意外死亡!”
“在他胃內物里,檢出了巴比妥類的藥物成分。而他血液中的乙醇濃度已高達0.45%……
“這麼高 ”雷鳴依據法醫理論推想着,“這就是說,他己深度迷醉,不可能自己行走。”
雷鳴想到了江秋水的住處門邊牆腳的污泥。這能說明什麼嗎
龍翎說:“我把死者臟器里的積液,和水塘里的水進行了對比,所含成分迥然不同。水塘的水含有大量的泥沙、硅藻、植物纖維、寄生蟲卵,甚至還有糞汁成分,可死者體內的積液里,並沒檢出這些。”
“不是水塘的水 ”
“應該是自來水!江楓溺水的地點不是在那個水塘!”
“那是在哪裡 ”
“對不起,尋求這樣的結論,是你們的責任,”龍翎笑着,“我就愛莫能助嘍。”
“他的死亡時間呢 ”
“噢,很重要的一項,竟忘記說了,”龍翎打開公文夾,“是午夜1點前後。”
午夜1點前後 那時雨勢極猛,雷聲之大,令人心驚肉跳。江秋水根本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動機。那兇手又能是誰呢
幾天後,童心打來電活,說江秋水正在她家吃晚飯。想明天去北戴河玩幾天,散散心。
雷鳴說:“好的,明天我們一起去送她。”
當雷鳴和童心來到江秋水家時,見她正在往一個大皮箱裡面裝東西。“非常抱歉,我們不得不打擾你……”雷鳴表示着,“有些情況,還需要你幫助弄清。江楓不是在水塘里淹死的,他體內的積液是自來水……”
“那就怪了……”江秋水秀眉擰起,大惑不解。
“他是先被人殺死,又背出樓外,拋進那個污水塘的……”
“啊 竟有這樣的事 ”
“那天早晨,在事發現場,你對我說過,一看到江楓俯卧在水塘里,差點兒暈倒……”雷鳴接着問話了。
“這是事實,連童心她都知道。”
“死者俯卧在水塘里的時候,只露着兩隻腳和屁股,請問,就憑這些,你怎麼能一眼看出他是江楓 ”
“我是……猜的……”江秋水語音發顫,已顯慌亂,變得口吃起來,“憑……憑着親情之間的一種……靈性……”
“猜測和認定有着本質的不同,猜測總是包含着疑惑。僅憑一猜,並沒認定,就能那樣激動,以致暈倒 ”雷鳴一語道破,“這隻能表明,你事先就已經知道那個死者是江楓!”
“這怎麼可能 ”江秋水辯白着,“我一直睡在童心那裡……”
“童心對你簡直太重要了。其實,那天晚上你完全沒有必要叫童心來這裡的。如果你想清靜,完全可以主動到她家裡去住嘛。你必須得把她叫來,因為你知道,在我們警察眼中,她是絕對可信的。你需要她為你的計劃實施充當目擊者,充當有力的旁證。
“請你放心,童心已經如實地向我們作出了證明,你們離開這裡的時候,江楓還活着,他酣睡在床,發出很大的鼾聲。
“她還特別為你作出了擔保,你沒有作案時間,案發時,你在她家,不在現場。”
“本來就是嘛……”童心的聲音很低。
“遺憾的是,她的證詞絲毫無助於你,”雷鳴把話鋒一轉,“在你家門前樓道的地面上,我們發現有泥印,無疑是進屋時留下的,進屋之前,還特意在腳墊上擦了一陣……”
“那不可能是我的……”
“當然,我也是這樣看的,”雷鳴用嘲弄的語氣說,“把死者弄到樓外去,是件十分費力的事。你一個纖弱女子怎麼能行 ”
江秋水家門前的泥印是下雨時有人從外面帶來的,而那時江秋水和童心離開后再沒有回去,令他不解的是,兇手是怎麼打開門的 更何況江楓為人和善,不可能有仇家。江楓死後,江秋水一直由童心陪伴着,始終沒有接觸別人的機會。
“我們去了江楓的公司,公司已經查出他吞了大筆巨款,”雷鳴接著說:“這件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
正說著,突然“哐啷”一聲,房門猛地打開,力大無窮的龐龍,揪着一個人的脖領進來。
“他在門外偷聽。”龐龍吼着。
此人蓬頭垢面,邋裡邋遢,形同趴在路邊的乞丐。
“我……我是來撿垃圾的,”他操着濃重的東北口音,“看見屋裡有客人,就沒敢進來……”
“你應該付給他多少酬金 ”雷鳴對江秋水說,“你很聰明,連我都差點兒被你騙了。當我得知江楓的公司已經查出他吞了大筆巨款的時候,就懷疑上你了。以你的社會關係,要找一個殺手並不難。”
雷鳴望了一眼那個男人:“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故意說江楓是死於意外,讓那個受雇於你的兇手以為幹得天衣無縫,從而放鬆了警惕。按規矩,你先付給他一半的酬金,另外一半事成后再給。這些天你都和童心在一起,沒有時間和那個兇手聯繫。我安排了幾個人在這個小區周圍暗中監視你,據他們反映說有一個男人老是在這裡轉來轉去。他為了另外一半酬金,必定會來找你。昨天我們又放出風聲,說你今天要出國,從此不再回來,想不到他上當了。”
那“東北佬”被龐龍一把推了出去。
江秋水喃喃自語:“前些天,江楓告訴我,他準備去自首。如果那樣的話,最終的結果,不但保不住人,恐怕全部家產都得作為贓物沒收。我哪裡捨得 沒別的辦法,我只能下狠心,趁他還沒開口交代……免得我落得個一貧如洗……”“你實在太糊塗,”想到江秋水即將面臨的結局,雷鳴多少有些憐憫之情,“你真不該作出這樣的選擇。”
(摘自《偵探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