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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雪安大擺紙屑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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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藩之亂中期,辛雪安任四川提督,奉命於敘永、戎州一帶阻擊三藩亂軍。四川一帶受吳三桂影響比較大,很多人都不願意加入清軍綠營,所以可供辛雪安指揮的軍隊在歷次戰爭傷亡下越來越少。等到他收復戎州,已經只有一萬兩千人了。當時各條戰線都很吃緊,朝廷也派不出多餘的兵力來支援他,偏偏在這時候,吳三桂大將龔明初率兩萬大軍奔襲南溪,南溪只有守軍一千人,頓時告急,一天四次派人向辛雪安求援。南溪是川南門戶,位置很重要,所以辛雪安不得不派出六千人星夜前往救援。

  援軍出發以後,辛雪安爬上翠屏山看地形,籌劃下一次作戰方案。還沒有到山頂,忽然看到一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上山來,軍士們還以為是刺客,立即把他拿下了。來的並不是刺客,而是柏樹溪哨長丁文德。辛雪安認出了他,勃然大怒,問:“你不在柏樹溪守城,來到這裡幹什麼?”

  “辛軍門,柏樹溪被兩萬賊兵圍困了啊!”

  真正意義上說,柏樹溪算不上一個城,只是一個大鎮,連城牆也沒有,只是臨時樹立了一些木柵欄來作為拒敵工具。但是它剛好在通向雲南的咽喉上,距離戎州只有十八里路。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辛雪安派了三千兵力防守,並且讓宰相明珠親自推薦的丁文德任主將。他對丁文德了解得並不多,根本沒有想到他如此草包!辛雪安想了想,問:“既然都被圍困了,你是怎麼出來的呢?”

  “賊兵離柏樹溪只有三十里路了!”

  辛雪安氣得昏天黑地,敵軍還沒有到,這個丁文德居然就擅離職守了。但是因為他的後台太硬,辛雪安還不敢把他怎麼樣。他料想此時叛軍已經逼近柏樹溪了,因此叫手下最能征善戰的蹇志高帶領城內五千士兵前往。這一下,戎州就成了空城,萬一有一支軍隊來襲擊,辛雪安和其他文職官僚恐怕只能引頸就戮了。所以蹇志高很不放心,希望留下兩千士兵守衛戎州,自己只帶三千人,辛雪安想了一會兒,說:“八千軍隊能不能守住柏樹溪還不能說,你儘力而為吧。只要南溪和柏樹溪還沒有失守,戎州就不會有敵情的。”

  因為戎州前面是金沙江,後面是翠屏、真武二山,而且背後是清軍佔據的地盤,所以辛雪安擔心的只是左右兩翼,也就是南溪和柏樹溪兩地。現在兩處都有他放心的將領,因此他安心地坐看地形、寫奏摺這些雜務。誰知到了凌晨,他房門忽然被打得山響,在外面巡邏的軍士來報:龔明初命令副將信永善帶着一萬軍隊連夜來攻打戎州了!

  辛雪安大吃一驚,信永善要打戎州,必然要翻山繞過南溪,如果不是有十成把握,素以穩重著稱的龔明初和膽小的信永善是絕對不會這樣冒險的。因為戎州城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只要有兩千軍隊,他這一萬人就成不了什麼氣候。現在他敢遠道來襲,說明他知道戎州是空城,而他之所以知道這個情報,一定是在戎州城內預留了內奸。

  事實也是這樣,龔明初是通過內奸傳出去的消息知道戎州沒有防守的。信永善率軍翻過四面山,繞道白花方向開向戎州。於第二天上午上了真武山,整個戎州城就全部在他的俯瞰範圍之內了。奇怪的是,東西兩道城門都大開着,不時地有平民百姓進城出城,一派平和景象,好像一點也不知道大敵當前了。信永善感覺不可思議,因為辛雪安這個老軍曹絕對不會不派出士兵沿途打聽消息的,他應該早知道敵人來犯了啊。他登上了真武山的最高峰,這下子看清楚了,在知府衙門前面寬闊的地上,擺着兩行大約二十來張桌子,許多人圍着正在吃宴席。

  辛雪安是什麼原因如此悠閑?信永善正在狐疑,忽然聽到附近樹林里簌簌的聲響,他以為是伏兵,立即拔劍在手,而他的親兵已經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圍上去了。從樹林里出來的卻是信永善親自交代留在戎州城內的細作,親兵們也認出了他。這個細作幾步跑到信永善面前,說:“大人,大事不好!龔大人陣亡了!南溪的清軍正在往戎州趕!”

  原來,還沒有天亮的時候,就有一個清軍士兵來找辛雪安,之後不久,辛雪安就召集戎州城內的所有文職官僚,宣布了一件重大事情:龔明初在攻打南溪的時候遭遇火攻身亡了,剛才的士兵是來報喜的。辛雪安得意非凡,說他早就料到龔明初會遭遇這一着,因此提前準備了宴席慶功。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宴席就隆重擺出來了,辛雪安邀請城內官僚和有頭有臉的士紳們赴宴,划拳猜酒很是熱鬧。宴會中又接到軍士來報,攻打柏樹溪的吳三桂的軍隊也被逼回去了,近期內不可能再組織進攻,大家都興高采烈,所以直到現在宴會還沒有散去呢。

  信永善大吃一驚,自己臨走的時候和龔明初說好,讓他在南溪城外按兵不動,等自己打下了戎州,那麼守衛南溪的軍隊就會不戰自退的,他怎麼又貿然出擊,又怎麼被火攻了?現在清軍左右退敵,如果合圍過來,自己不就成了瓮中之鱉了?這是兵法中最忌諱的事情,他不禁急得滿頭是汗。略一沉思,他就下令幾個士兵換了便服留在真武山上察看情形,他率着一萬軍隊悄無聲息地沿着來路退回去了。

  走了不到三十里路,忽然信永善留在真武山上的一個士兵飛馬趕來了。原來他們看見信永善離開之後不久,戎州城門立即緊緊地關上了,而赴宴的人們把盤碗里的東西撒得遍地都是,宴會也匆匆結束了,那些赴宴的人們離開的時候都是行走匆匆,一片驚慌。他們感覺事情蹊蹺,因此來報告信永善。

  信永善這才明白,辛雪安擺出了一個空城計誘他上當了。他後悔不迭,急忙揮師重奔戎州,誰知道走不了多遠,就看見一支清軍浩浩蕩蕩地喊殺了過來。他一下子蒙了,戎州不是空城嗎,怎麼忽然冒出一支幾萬人的隊伍來了?看來辛雪安的詭計多端還出乎他的預料。他自知不敵,便留下一小隊人馬阻擊對方,自己率領其餘的人直奔南溪,希望能儘早和龔明初會合圍攻南溪,攻下了就等於斬斷了戎州的一隻手。然而不久之後他又被數千清軍攔住了去路。原來南溪守將見龔明初久未攻城,又得悉信永善領一萬人離開了南溪,和眾人計議之下猜到了信永善先攻打戎州的企圖。南溪守軍本來在城外就安置了一部分軍隊準備利用地形因素拒敵的,現在戰事不吃緊,乾脆悄悄連夜把這幾千人調回戎州參加防守了。半路上恰好遇到了信永善,他們還以為戎州已經失守了,只好硬着頭皮應敵。誰知道信永善的軍佐個個驚慌失措,無心應戰,不一會兒就被他們殺倒了一大片。後面的清軍也趕上來了,兩軍合圍,信永善幾乎全軍覆沒,他本人也被清軍俘獲。清軍中從南溪來的依然退守南溪,另外的三四萬人就在一個高大黑漢子將軍的率領下進了戎州城。

  信永善被押解到辛雪安的面前。辛雪安自己還沒有出面就殺退了來敵,得意得滿臉紅光,他對信永善說:“我用宴會嚇退了你,現在也請你來吃一頓我們的宴席。”說完就叫兵士給信永善鬆綁,把他帶到伙房去。伙房裡早已擺好了一桌豐盛的宴席,但是信永善怎麼也吃不下去:盤碗里那些看起來色彩繽紛的菜肴,全部是紙屑。原來今天凌晨辛雪安得知信永善襲擊戎州,便設計了這一個空城計,目的是讓城內對方的細作對龔明初已經被燒死的虛假消息信以為真,打開城門讓他們有機會去報告信永善,放棄進攻。因為來不及辦真正的宴會,況且當時戎州城內物資枯竭,也辦不成什麼像樣的宴會,只好用紙屑來代替食物,用涼水來代替酒,讓外人在遠處看起來像那麼回事。參加宴會的人們“觥籌交錯”,吃了大半天“宴席”,一個個裝了一肚子水,更加餓得心慌,所以一下席就急急忙忙往家裡跑了。

  信永善在桌子旁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氣得七竅生煙。這時候辛雪安踱進來了,說:“我沒有一兵一卒依然破了你的一萬大軍,現在服氣嗎?”

  信永善當然不服氣,說:“你埋伏了一支幾萬人的軍隊在城外,也算沒有一兵一卒嗎?”

  辛雪安哈哈大笑,沒有再說什麼。他是不好意思說出真實情況。那幾萬人的軍隊並不是他派出去的,而是朝廷說服了彝王招募的彝兵,前來救援戎州的,而當時因為信息不靈,辛雪安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多人來幫他打仗了。彝兵還沒有進戎州城就打敗了信永善,立了一大功。後來信永善被斬首,他到死都認為辛雪安故意引誘他並且伏擊於戎州城外,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太差,偶然遇到了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