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純白的裙角,微卷的頭髮散亂在空氣里,點點的落寞侵蝕着僅剩的記憶,她拚命的記着,拚命的回憶,還是逃不了時間的風化,她不禁失笑,眼淚滑過手心裡的琉璃球,砸着她的手,海水慢慢淹過她的腳丫,她說,她想他了,很想很想,想的心都疼了.......
初染喜歡水晶球,她說,水晶球里總能看見席宸,就像他一直在她身邊,不曾離開。
那年,三月,風信子開了,滿屋子濃郁的香味充斥着靈魂,陽光透過落地窗戶,投下斑斑駁駁的風信子的影子,初染赤着腳丫,踩在席宸的腳背上,暖暖的陽光親吻着臉頰,席宸擁着初染,淡淡的,卡尼爾的味道,彷彿這世間除了那盛開的風信子,一切都已停留!
那年,他們說好一起看風景,說好彼此一生。卻在轉身之後,席宸離開了初染,初染說再久她都等。
風信子再開的時候,她握着琉璃球,赤着腳,跳着華爾茲,他說他愛華爾茲,這樣初染就永遠會在他的手心裡旋轉,再旋轉。
她喃喃着:席宸,如果你還聽得見,那麼我想告訴你:我想你了,能不能回到我身邊,席宸,我再也不胡鬧了,席宸,回來好么,我會乖乖聽話的!
天黑了,席宸,回家了!
空氣殘餘着冰冷的氣息,指尖撫着偌大的落地窗戶,夜的殤滲進了指端紋路里,深深鐫刻着疼痛,月光透過窗戶親吻着腳丫,初染以為夢醒時,會撕心裂肺的哭。卻只有一抹蒼涼流連於心間。蜷縮着,沒有席宸的懷抱,只能緊緊的貼着窗戶,零零稀稀的光點散在黑夜裡,一個光點就是一個溫暖,可是,她轉過頭,黑漆漆的屋子,她的溫暖卻已不復存在。數着剩餘的燈火,嘴角勾勒出的只是一抹苦笑的弧度。席宸說過,如果天黑了,他會在家等她回來,可是現在,天很黑很黑,該回家了,席宸.......如果是忘記了回家的路,那麼初染去接你!
席宸,聽見嗩吶聲嗎?人群中的初染,痴痴的看着大紅的花轎,她想,席宸應該也看得見的吧,她想,如果花轎里坐着的是她,那麼嫁給的定是席宸了,想着想着,小小的頭漸漸埋下,散亂的發遮掩了滑過臉頰的淚,微白的腳丫使勁的蜷着,好像這樣,席宸就會突然出現,然後捧着她最愛的風信子,彈着她的額頭。嗩吶聲越來越遠,她轉身,繼續前行,她揚起嘴角,仰着頭問他:我們去退思園唱戲好么?避開路人奇怪的眼神,她還是執意去了退思園。空落落的戲台上,安靜的讓人無法接受,她站在這端,看着戲台,腳下的流水淺淺的流着,她落寞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憧憬,彷彿,戲台上的是席宸,一聲一聲的喚着初染。
吵鬧的鈴聲卻打破此刻的寧靜,接起手機的那刻,她是笑着的,她說,我在聽席宸唱戲呢。卻在突然間,眼淚猛的墜下,撕心裂肺的吼着,你眼睛瞎了嗎?你沒看見席宸還在,他還在。怕是再聽到別人的質疑,或是在害怕面對,她立即掛斷,顫顫的扒掉電池,她猛的抬頭,四周的安靜,讓她瘋狂,她吼着,哭着喊席宸,她說席宸,我不凶了,你回來唱戲給我聽好嗎,席宸,你不要躲迷藏了,我找不到,我真的找不到,席宸!
初染捏緊手心的琉璃球,仿若是瘋了似的,跑進穿心弄,很多人說穿心弄里藏着前世今生,她走着,找着,彷彿想把席宸的前世今生刻進骨子裡。指尖滑過歲月的牆,穿心弄,穿心弄,穿了誰的心,弄了誰的情,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踏着一塊塊的石頭,這裡載着千年以前,是不是初染的前生,也被這綿長的路鐫刻在某個牆壁間?流年裡的故事,寫了一個又一個。是不是初染的思念也曾埋藏在這斑斑駁駁的屋檐下,鐵欄間流失的是輪迴前的記憶,恍惚間,像是在時光里穿梭,記起,凌亂,行走,消逝,最終零零碎碎的,只留得高高低低的狹弄,記得來時的痕迹。她倚在咖啡色的路燈下,似乎能感覺到席宸的溫度,從背後滲進心裡,她不敢轉身,她怕連感覺都會消失在空氣里,迎面的女生問她在幹什麼,初染抬起頭,滿臉的淚痕淺淺的殘留着,她嘴角上揚,俏皮的把手指抵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背後,女生一臉茫然的看着她的身後。
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着溫暖的氣息,在初染揚起手時,水晶球里只有空長的青石板,她不敢回頭看,她想着如果弄堂盡頭,就是席宸在等她,所以她必須趕緊走到盡頭,不然席宸會等急了!可是當她走到弄口時,卻只是來來往往的人,吵吵鬧鬧的,卻依舊沒有他的影子,她想他肯定在等她去尋找。
晚間,燈籠里氤氳着耀眼的紅,燈籠外遺漏着大片大片的光線,任流水投下影子,彷彿在訴說著千年前出嫁的新娘,水聲潺潺,恍惚間,仿若又聽見嗩吶聲,嬉鬧聲,恭賀聲,新娘的面龐似乎在恍紅的燈籠下,越發的嬌羞。初染倚着沿河的窗戶,深深埋着頭,寒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突然有種席宸在看着她的錯覺,然後淺淺的睡著了。夢裡的初染,一身的火紅的嫁衣,分外的妖嬈,連眼睛似乎都笑了,牽着她的是她一生的席宸,就連燈籠里都鐫刻着銘心的承諾,輪迴着生生世世。細水在指縫間流逝,靜靜的,說不盡的絮語,夜漸涼,如水般寧靜。只剩下窗台上微笑的女孩,淺淺的笑,仿若看清了前生!
初染離開同里時,帶走的是一把淺紫的紙傘,還有滿心的悲傷,她依舊回到原來的地方,每天早晨騎着米色的單車,田園色的車簍里,是乖乖坐着的小初,她還記得,席宸帶回棕紅色的小泰迪時,初染說她要每天騎着單車載小初和席宸去溜達!如今,她準備了三份飯,卻只剩下她跟小初面對面,她說,席宸只是出門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回來,這樣餓了就能一起吃飯了。
如果沒有那份通知單,或許她還能一直假裝席宸還在,只是不想見她,那麼她還能等,可是薄薄的單子在她手上顫抖,她滑坐在森涼的地板上的時候,再亮的陽光透過窗戶還是暖不了她的心,她擁着小初,眼淚濕了通知單,那張白白的紙上,赤裸裸的昭告着初染,席宸已經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那清晰的心跳附在她的耳邊了,再也沒有人擁着她看風信子開花了,一切似乎都是她在自欺欺人。透明的水晶球落在地板上,滾落的好遠,似乎就像席宸的離開一樣,那麼深深的望着,她快捂不住流下的淚了,怎麼都擦不幹凈,她笑了,狠狠的笑,她說,席宸,如果你還聽的見,你肯定捨不得我這樣的,那你就回來啊,席宸,你回來啊。
如果不是那個電話,如果不是那張通知單,是不是席宸就不會離開,她還記得,還記得那通電話。
那人說:初染,你在哪裡?
初染說:我在聽席宸唱戲呢。
那人說:初染,你醒醒吧,席宸死了,早在一個月前就死了,你親眼看見的,面對現實好么?
初染瘋了般的吼着:你眼睛瞎了嗎?你沒看見席宸還在,他還在。
初染還記得,那血紅的路面,閃了自己的眼睛,她還記得,還記得席宸凌亂的頭髮,記得席宸笑着撫着她的臉,說愛她,初染還記得,她抱着席宸,笑着,笑的很大聲,笑的眼淚像下雨一樣停不住,恍若這樣,席宸就不會睡着,恍若這樣,席宸又會揪着她的鼻子說她吵。恍若這樣,席宸還在。
初染一遍又一遍的打着席宸的電話,除了關機還是關機,她說席宸只是鬧脾氣,她說席宸捨不得丟下她的。她說席宸是愛她的。
那天午後,初染坐在海邊,一個很漂亮的女生站在她的身邊,她抱着一個盒子,低低的對着初染道歉,初染倏的搶過,恨恨的看着那個人,她衝著她喊,不許她碰席宸的的東西,她讓她滾,有多遠就滾多遠,初染髮瘋般的一邊推那人,一邊又緊緊擁着箱子。如果不是她,席宸不會離開她,如果不是她,席宸還是每天陪着她,初染心裡的恨,就像藤蔓一樣,滿滿的滋長,她不想看見那人,不想聽見那人的聲音,初染說她恨不得想殺了她,可是她又說,席宸不喜歡初染怨恨的樣子,席宸說,他最愛初染幸福的樣子,席宸說,他想用相機記下他們的一輩子,留着老了,抱着初染,慢慢看。可是席宸不在了,初染該怎麼過。
那年,那月,那日,那個女孩留下了,席宸卻離開了,永遠離開初染了!
那年,初染改名了,姓席,名初染,她說,她要以他之姓冠她之名,她說這樣席宸一輩子都在了。
風,淺淺的,淡淡的,似乎有陣留戀在指尖里流淌。
看着湛藍湛藍的天空,綴上絮絮的雲點,似乎開始迷戀那份純凈,閉着眼,隨風在耳間呢喃。
突然,熟悉的影子隨着風在腦海里掠過,靜靜的,不留痕迹的在心間點過。餘下一抹安然的幸福。
伸出手,陽光穿梭在指尖,留在臉頰上偷親的斑駁痕迹。初染想,她似乎是幸福的,空氣里彷彿還有着寧靜的氣息,嘴角上揚,或許該是幸福的吧,任思緒飛揚,哪怕觸手不及的遠方,她只是淡淡笑着,看着思念飛遠,任海水濕了裙,隨潮汐淹沒一切。她說,席宸,我想親口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等我好嗎?陽光在指尖流瀉,那些留不住的過往隨着時間慢慢風化!思念的,失去的,擁有的,像一場黑白電影,一遍又一遍在腦海里放映,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故事!過往不停的散發著舊時的氣息,一次次的輪迴着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