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相信嗎，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預言。
當一個人太過孤獨太過寂寞的時候，註定會有那麼一個人會溫暖她的心房，為她遮擋所有的雪雨。
於是他們成了最美的羈絆。但是這些故事無關情愛，只是彼此單純的相信，以及真心的祝福。
【一】
九月末的日子，涼意開始席捲北方的城市。路邊的樹木有些過早地落葉，讓人不免感慨秋天的轉瞬即逝。
可是心裡仍是肅靜的季節，無論怎樣試圖擺脫，終究是無用功。只能任其冰冷下去，一點一點向冬季趨近，不可抵擋。
“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習，別的事情一概不要過問。想要錢的話只管打電話，聽到了沒？”手機另一端是不耐煩的語調，顧林落終於忍不住按下了掛斷。而後無言的厭惡在胸腔泛濫成海。
接着，從後門走進教室，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只留下單薄的背影。
就是這樣的偏執的、不愛說話的女孩，不常笑，沒有所謂的嬌氣。
物理老師在黑板上列出不下十條的公式，密密麻麻的筆記一點空隙也沒有。講課之餘還不忘反覆強調中考的重要性，像教書的老先生一樣沒有新意。
顧林落手裡握着筆，空白的筆記本鋪開放在面前，不在狀態地放空。
直到講台上的老師氣急敗壞地喊着她的名字，才微微抬了抬頭，再不情願地緩緩地站起來。
又是鋪天蓋地的批評和教導吧，顧林落暗想，不由地冷笑。耳畔的雜音，早已習以為常了吧。
昏昏沉沉地站了一節課，什麼都沒有聽進去，除了心中無章的亂麻，而表面上也不得不偽裝堅強。
面無表情地坐下，像是規定好程序的機器人，沒有情感。可為什麼又那麼孤單。
【二】
周五一放課就提着書包出門，走到M大門口時突然心血來潮地想去圖書館。
看着這些在校大學生在書架里來來往往，或者坐在桌前認真地寫論文，再想想自己的頹廢實在覺得好笑。
於是就隨便找到位置坐下，全然不顧桌上已有的書和筆記本。
手裡握着手機編輯短信，打出來，刪掉，反反覆復了許久。最後看到電話本里僅有的一個號碼，咬了咬嘴唇終於關掉。
然後靜靜地趴在桌子上，手機放到一邊，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沒有知覺地睡了下去。
“喂喂。”轉過身來看到一臉無奈的高個子男生。
嘴裡含含糊糊地念出兩個音節：“怎麼？”
“拜託啊小姐，”男生徹底無語地擺了個“你說呢”的姿勢，“你佔了我的位置哎。”
顧林落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書，抓起椅子上的書包快步走了出去。
男生看到遺落的手機時，早已看不到顧林落的身影。
天色略略變黑，路邊的街燈依次亮起，顧林落的影子被照得很長很長。
看到街邊賣雜貨的小店，走過去，指了指櫃檯上的泡麵，一句話也不說。
老闆娘很熱情地說：“這個泡麵啊，我賣的一直都很便宜，五塊錢。”
拿出口袋裡僅剩的十元錢，接過泡麵和找零的五元錢。
“喂喂喂，前面那個穿校服的女生……”男生朝着女生的方向跑過去，手裡是顧林落的手機。
顧林落停下來，男生迅即把手機遞過去，還不忘解釋說：“你的手機忘在圖書館里了。”
男生回過神看到顧林落手裡的泡麵，喘了口氣接着又指指點點：“啊哈，小孩子應該少吃泡麵這樣的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要你管。”話到嘴邊的“謝謝”就這樣活生生地被吞了回去，內心的感動在強硬外殼的抵觸下融化的一乾二淨。
男生驚愕地看着女生一步步走遠，無言以對。
【三】
回到家，打開電視，無聊地把遙控器按來按去。無意間看到M大的新聞採訪，停下來。
畫面里的男生面帶微笑地介紹M大人文系的活動近況，時不時地跟記者幽默玩笑。
唔，就是剛才那個送手機的男生啊。顧林落暗暗下了定語。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笑起來會露出牙齒，很隨和的樣子。
再看看屏幕右下方的介紹：“M大優秀學生代表，莫笙。”
莫笙，莫笙。重複着這個又熟悉又生疏的名字，關掉電視，閉上眼睛在沙發上睡過去。
睜開眼睛的時候時針和分針剛好構成直角，九點。房間因為拉上窗帘的緣故顯得黑暗。
顧林落把換下來的校服扔進洗衣機，按下按鈕后順手拿了幾本書，又從書桌里抽出二十塊錢零錢，出了門吃早飯。
昨天的泡麵還放在茶几上，一晚上不吃飯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陽光太烈，讓人睜不開眼睛。入秋以來少有的晴好天氣。
在冗長到好像沒有盡頭的街邊走了許久，看到簡單的小店，很好奇地走進去。可走到吧台又有種想出去的衝動。
“啊啊啊，你不是昨天搶我座位的那個人嗎。”男生的驚異全部寫在了臉上。
顧林落不說話，指着菜單點了份炒麵和一杯豆漿。
可男生總是很婆婆媽媽地教導：“炒麵里很少有蔬菜的了，不然換蔬菜炒飯吧，價格一樣我幫你換了啊。”
顧林落盯着很自覺的男生，一字一頓地念到：“莫笙。”
男生回過頭嘿嘿地笑：“原來你也看了昨天的新聞。對了啊你叫什麼？”
“顧林落。”語氣很平淡地說出來。
莫笙把炒飯和豆漿放到顧林落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隨手翻看放在一邊的課本。
“原來你上初三啊，我比你大了整整四歲哎，我上大一。”
“哎？你們的物理都學到槓桿了啊，我記得天平是等臂槓桿，還有……”
“我們物理老師平衡的臉。”顧林落突兀地插了一句。
莫笙愣了一下，突然忍不住地大笑，一旁的顧林落看到之後嘴角牽出一點點笑意。
接着愣住的就是顧林落自己，吶，很久沒有和別人搭話，也很久沒有這種想笑的感覺了吧。
“啊哈，既然你把課本練習題都拿來了，就在這裡學習吧。反正現在客人少，我一個人也無聊。”莫笙收拾好一旁的飯桌，把顧林落的書放到上面。
【四】
顧林落翻開物理課本，周遭的空氣都暖暖的。不怎麼喜歡學習的小孩，也會因為一次溫暖的關心而暗自開心。
畢竟，三年以來，這是第一個讓顧林落笑的人，也是她遇見的第一個不怕她堅硬外殼的人，莫笙不會因為她的孤立和偏執而疏落她。 想到這裡，顧林落感覺到了所謂的熱淚盈眶。
“欸？對了，怎麼這兩天你都是一個人來往，沒人給你做早飯嗎？”
“我自己一個人住。今天又是休息日。”
“那，你的父母呢？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一個人住。”
顧林落如鯁在喉，想要解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就這樣靜默。
“那個，”莫笙看出顧林落的難言，覺得愧疚，“抱歉啊，你不說也沒關係的。”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奪過來顧林落的手機，飛快地按下一串數字，然後按下保存鍵。
“我把我的手機號存在裡面了唔，以後你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比如借書啦，問問題啦，或者來吃飯都可以的。”
莫笙掃過電話本，除了剛剛保存的電話外就只有兩個手機號碼。他側目看了看顧林落，顧林落也在獃獃地看着他，像是明白了什麼。
於是默默地走到吧台，端着一杯檸檬汁，放在顧林落的旁邊。
低頭的瞬間看到地上的試卷，順勢撿了起來，紅筆批註的錯誤顯得耀眼。
顧林落回過神，看到莫笙攥在手裡的試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伸手搶過來之後狠狠壓在書底。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把錯題講一下。我初中的數學還算可以。”莫笙的聲音很輕。
顧林落猶豫了很久，想來想去還是點了點頭。
莫笙坐下來認真地看着顧林落的錯題，拿着中性筆圈圈點點，很有經驗的樣子。
顧林落聽懂時就點頭，聽不懂就搖頭，而這個看着有點幼稚的大學生好像極為耐心。
“唔，我要走了。”
“好。其實顧林落你很聰明，如果你想做好一件事情，肯定是沒問題的。”
顧林落低着頭，沉默着走出去，所有陰暗的情緒被抽絲剝繭，只剩下明亮柔軟的部分。
【五】
冬天的味道顯得清冷，窗戶上的冰花稜角格外的分明。
顧林落摸上去，溫熱的手指變得冰涼，隨之而來的是明晰的刺痛感，可幾秒鐘之後這種感覺又微微鈍弱，再過幾秒冰花就融成了水，一點一點地滲過指間的罅隙，從手心滑落下去。
——是不是什麼預兆呢？
顧林落趴在桌子上，耳邊一直響着莫笙的那句話，“其實顧林落你很聰明，如果你想做好一件事情，肯定是沒問題的”。
教室里的燈光昏黃，可一旦照到角落裡所有事物都變得清晰，反光的部分還會熠熠發亮。
顧林落坐起來，翻開筆記本，開始謄抄黑板上老師留下的筆記和任務，這是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學習。
結束后還找出練習冊，咬着筆埋頭解題。遇到不會的地方會編輯成短信，發給莫笙，而後就會看到詳細又條理的解答。
晚自習的放課鈴打響後顧林落才收拾書包，把未寫完的課業塞進包里，一個人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
心裡執念一樣的想着，既然莫笙幫了自己那麼多，而自己又把他視為朋友，的確應該找個機會告訴他自己的秘密。
走出校門時不由地打了個寒顫，裹了裹圍巾才發現已經紛紛落落地飄起了小雪。
顧林落把手套放到書包里，兩隻手疊放在一起承接雪花，在路燈下可以看到雪花六邊的形狀。
到家時兩隻手早就被凍得通紅。顧林落接了些溫水，把手伸進去，任暖意徜徉在手心，真實地感受冷暖的交接。
之後又喝了一杯熱水，坐到沙發上才看見手機里的新短信。
“下雪了趕緊回家，晚上加餐的時候不要吃泡麵，買些麵包吃最好。”
莫笙果然是媽媽一樣嘮叨的人啊，顧林落心想。可短暫的歡娛之後又想起了什麼，再一次面無表情。
沖了一杯很濃的咖啡，捏着鼻子喝下去，苦味蔓延。就這樣學到深夜。
【六】
第二天起床上學的時候，雪已經安靜地覆蓋了全部空間，放眼望去一片白色，整個世界都沒有了聲響。
踩上去，軟軟地坍塌下去，留下灰色的印跡。哈出一口氣，一團團白霧狀的溫暖就潛伏在身邊。
日復一日地坐在教室里學習，開始學筆記，開始向前排的同學借書。
一點一滴地改變，身邊的風景是怎樣潛移默化地滋長出安靜，以前的厭惡一溜煙地消失無蹤。
顧林落同時也學會怎樣微笑，怎樣感激世界未知的幸福。
就算父母打電話過來談論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也會變得耐心，不會強硬地掛斷。
有時候連顧林落都很驚異自己現在的模樣。不過這樣很好，不是嗎？
周末的時候會抱着一堆書去莫笙的店裡，莫笙每次都會笑着解答不會的問題。
就這樣話語漸漸多了起來，彼此也慢慢熟絡。
“啊喂，你們學校最近考試了沒？”
“初三了各種考試當然少不了。”
“那，成績有沒有提高啊？”莫笙挑了挑眉毛很自戀的樣子。
“我如果說了，你今天還不得激動到難以入眠？”顧林落留了個白眼。
“看樣子我的輔導還是很成功的啊，其實我幫一個初三的小孩解題小case了。”
“果然，莫笙我以後叫你莫自戀好了。不過，這次我爸打電話的語氣明顯好了許多。”
空氣驟然轉向靜默，直到顧林落很輕很輕的聲音出現——
“我爸在南方，我媽其實和我住在一起，但是她恨我爸，甚至不願意看到我，所以一年也就那麼五、六天在家裡。我也就相當於一個人住吧。”
莫笙扯出一個笑臉，強裝歡欣的語氣：“為什麼要說這些呢？嗯，以後我當你哥好了。”
顧林落也笑，只是眼眸里還有些隱匿的悲傷：“莫笙，謝謝你，你是第一個聽完我秘密的人。”
【七】
最後一場歷史考試結束后，寒假正式開始。天氣逐漸寒冷，半個多月都是不明不暗的陰天。
顧林落看到吧台上寫論文的莫笙，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大喊一聲：“莫自戀！”
莫笙反倒沒有表現出驚嚇的神態，語氣平淡地說：“顧林落你還是不是淑女啊，這樣的招式連小孩子都嚇不倒了，還來嚇我。”
“我本來就不是淑女啊，我一直都比較豪放。”顧林落沖了杯奶茶。
“放寒假了唔，哎呦像你這種瘋子最按耐不住內心的情緒了。”莫笙語調里含着笑意。
顧林落仍是習慣性地咬吸管，含含糊糊地問：“對啊，放寒假了，莫笙你怎麼不回家啊？”
“我還有個很重要的考試要準備，我父母跟我姐在國外，我也沒時間回去。”莫笙合上筆記本揉了揉眼睛。
顧林落點點頭：“原來大一還有那麼多任務，哎哎。那過年一個人過嗎？”
莫笙笑着拍她的頭說：“哪有啊，是我自己想參加這個選拔，這樣明年可以有進修的機會。過年當然得自己過了。”
“哦哦，那你好好準備啊。”顧林落轉過身去玩弄吧台上的什物。
除夕夜，街道上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來來往往，通明的燈光和耀眼的煙火早已遮蓋住輕微的星光。
整個世界流光溢彩，凜冽的寒風中頓然浮現出淺淺的溫暖氣息。
當裹得像粽子一樣的顧林落提着大包小包出現在小店門口時，莫笙又哭又笑地接過袋子，可眼眶卻溫潤了許多。
“喏，這麼多零食，我夠意思吧。”顧林落搓着手，哈着氣，笑的很燦爛。
莫笙搬着凳子過來，看到顧林落的裝扮還是笑出了聲音：“顧粽子你的審美觀那麼獨特。來來來看春晚。”
“呸呸，我看你才是莫竹竿莫眼睛莫自戀。”顧林落掰開麵包，咬了一口。
新年倒計時，三，二，一。電視一端響起新年鐘聲。
顧林落說：“新年快樂。”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俏皮地傻笑。
“同喜同喜，新年快樂。”莫笙嘴裡塞滿零食，說起話來很滑稽。
“好了好了，終於熬過十二點了，我要回家睡我的大美覺去了。拜拜。”顧林落抓起剩下的半包零食，嘴裡含着棒棒糖走出了門。
莫笙轉過去揮手說再見，仰起頭的一刻心裡很開心很開心。
誰知道顧林落走到半路又原路返回，探出頭來對莫笙說：“別忘了許新年願望哦。”接着又轉頭回家。
莫笙默默地想，顧林落是個好女孩，無論我在或不在，都希望她可以幸福快樂。
顧林落心滿意足地踩着人行道上的方磚。抬頭的瞬間隱隱約約看到孔明燈的光亮。
而後，虔誠地合起雙手，同時閉上雙眼，暗暗地想，莫笙幫了我很多，希望他能夠更加更加的出色。希望爸媽就算不在一起也要健康快樂。希望自己能夠考進市重點，三年後走入M大。
僅此而已。繁多卻字字真實篤定的願望，單純到讓人流淚的願望。
【八】
四月午安。春天的日光正努力地拔節，青綠的枝枝葉葉遮蓋住整個城市乾淨的蒼穹。
顧林落從面前堆積如山的練習題前昂起頭，下意識地捏了捏酸痛的脖子。
黑板上的倒計時牌一天一天地更好，前幾天還是三位數，很快就變成了兩位數，六月前期又會變成一位數。
就這麼清清楚楚地認識到時間的匆忙，每天在詩詞、函數、語法圍成的三角形里忙忙碌碌。
模擬考的成績已經位居班級前五，興奮之餘還要不斷驚醒自己不能沾沾自喜。
果然是累並快樂着的時日呢。
五一假期被莫笙拉到公園散心，顧林落一邊走路一邊不停地抱怨莫笙浪費自己的時間。
“莫自戀，現在是一寸光陰一寸金啊，你這樣放縱我你狠得下心么？”
“我這是在幫助你進行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放鬆你懂不懂啊，小孩子家家自己不清楚就不要亂說話。”
“你是考完你的選拔競試不要擔心了啊，可是我六月份還要參加中考。你已經快完成你的夢想了，但是你不能讓我學得不安心不是？”
“顧林落你的口才是越來越好了啊。我的夢想現在還沒有着落，我也很擔心的啊……哎？對了，顧林落你長大之後想幹什麼？”
“哈？我長大之後啊，”顧林落冷靜下來，“我想開一家很隨意的小店啊。”
“開店？啊，原來顧林落你要跟從你莫笙哥哥的腳步。”
“才不是嘞，我要開一家專賣信紙信封和明信片的小店，幫別人寫信寄信。而且這家店要叫做，嗯，叫做‘成長’。”
“這麼簡單？為什麼會想要開那樣的店啊？”
“不為什麼。只是希望其他人可以感受到溫暖和關愛而已。”顧林落小孩子一樣傻笑。
回到家的時候正是暮色四合。顧林落坐在窗前，發獃放空。
心裡惴惴不安的未來，只有堅定地走下去，才能真實地觸摸它的質感。
無論要走怎樣的路途，無論要面對怎樣的晴雨，我都會相信，黑暗的盡頭就是光亮。
即便是渺小的不起眼的微光，我也不怕。
【九】
中考。英語考試交卷之前心跳個不停。而收卷鈴真的打響時，顧林落反而自在了許多。
走出考場，從書包里掏出手機，發現唯一的未接來電。撥過去——
“考完了啊？”
“考完了，”顧林落長長舒一口氣，“你不知道我剛剛是有多忐忑。”
“哦。那個……”
“哎？你今天怎麼氣場那麼混亂啊，完全不像你的風格欸。”
“我明天就要走了啊。”莫笙的語調明顯是強裝鎮定。
顧林落咬着嘴唇固執地以為莫笙在開玩笑嚇唬她，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不會實在開玩笑吧？”
“沒有。選拔競試的結果出來了，那邊有很好的進修體系和比較優越的條件。”
顧林落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仍是帶着哭腔的說：“明天幾點的火車？”
“中午十一點半。”
“那好，我去送你。”
顧林落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境說出這番話，電話掛斷的一瞬間心裡翻江倒海雜亂如麻。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雙手圍成環，把頭深深地埋進去，淚如雨下。
從來沒有哭的那麼傷心，就算父母各自遠走也沒有。
突如其來的悲慟侵佔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只能任眼淚把手裡的書包一點一點浸濕。
無可奈何。
到家的時候已經七點，眼睛紅腫到像杏核一樣，因為乾澀而顯得無精打采。
心裡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安慰自己說，就算是離開也只是暫時而已，日後肯定能夠再見。
顧林落翻出筆記本，撕下來一頁，一字一句地寫了滿滿一頁。
又找出壓在舊書下有些泛黃的信封，把信折好，用膠水仔仔細細地封上。在中間寫上“留給莫笙”，接着在右下角的小角落裡寫上自己的名字。
手指不停地摩挲信封，遲疑了好久終於放到一旁。
揉了揉眼睛，告訴自己什麼都不要想，然後在這個安謐的夏夜裡寂然入睡。
【十】
離開的天氣是常見的晴天，一切似乎都那麼美好，在莫笙的眼裡卻被蒙上前一個色度的陰暗。
灌木叢，路邊花，所有的所有都是剛剛好的姿態，就連觀賞的角度都不偏不倚毫無瑕疵。
只是不像以前的感覺，那種稱之為溫暖的感覺。
莫笙站在火車站的人流之中，四處尋找顧林落的身影。
走到窗旁時，金屬邊框反射的陽光剛好進入眼眶，硬生生的刺痛感。
可就是在睜開眼的一瞬，發現顧林落遠遠地看着他，緩步走來。
莫笙嘴角上揚，眼睛里流出久違的笑意。
顧林落站定在莫笙面前，同樣的，嘴角上揚。
“要走了啊，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空閑的時候記得發短信給我。”
“嗯好，你也要更努力啊，找到個漂亮的學姐。”
“小丫頭你在想些什麼啊，小小年紀就像個老婆婆一樣。”
“喂喂，還不是你教我的。對了，你以後可不能忘了我，不然我就去找你，好好地打你一頓。”
“彼此彼此啊，我看你敢不敢忘了我。”
“唔，該檢票了，收拾收拾行李吧，準備上車啰。”
“好了，我走了啊，這次是真的走了啊。”
“莫笙，”顧林落把信封塞到莫笙手裡，“謝謝你。”
莫笙摸了摸她的頭，笑着說：“其實我還要謝謝你呢。走了啊，到了給你發短信。”
“嗯。”那一刻顧林落笑成為了世界上最最美好的賜予，溫熱卻不失安然。
前行的莫笙轉過頭來，看到顧林落墊着腳尖不斷地揮手，像個幸福的天使，沒有悲傷存在。
莫笙：
一年以來，你教會了我許多，關於成長，關於感恩。你是廢話很多的那種人，可就是這樣你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我還很清楚的記得，你告訴我不要吃泡麵，要吃蔬菜多的炒飯。這些年你是第一個這樣關心我的人。所以我會選擇你做我的朋友，把我的故事說給你聽。所以我會在除夕夜提着很多很多的零食出現在你的面前，我想，兩個孤單的人在一起就不會孤單了吧。所以我想要開一家叫做“成長”的小店鋪，因為這裡所紀念的，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逐漸長大的故事。
以前的我也幻想過如果有一天莫笙走了會是怎樣的境況，我還在思考我是否還會勇敢地面對挫折和困難。可是我一次都沒有答案。我在想，莫笙說過要當我哥哥的，怎麼會離開呢。
可是現在莫笙去了陌生的城市，而我終於知道答案了，我會堅持走下去，我會做幸福快樂的顧林落。
我希望莫笙你所有的夢想都可以成真，永遠永遠都要開心。
最後，謝謝你陪我走過一年的時光，謝謝你見證我的成長。
顧林落
莫笙合上信紙，也像顧林落一樣反覆地婆娑。
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會祝福你，傻瓜顧林落，你要堅強。
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出淺薄的琉璃色彩。
火車疾馳而過，穿行在希冀叢生的平野。
那些繁盛在末央的記憶，又一次覆蓋了夏花，成為最絢爛的風景。
【尾音】
林落成笙還離歌。
不是悲傷的奏唱，而是這個時節，獨一無二的韶光。
【後記】
寫下這篇小說的緣由，是去年九月倚在車窗看風景時想起的一句話——莫笙去了陌生的城市。所以定下了莫笙這個名字。
而畢業后重新整理思緒，理清大致的路線，才有了明確的情節。至於文題，真心謝謝陌姐姐，擬的題目很好聽而且為我帶來了不少的靈感。
從最初的定位悲傷結局，到後來擴張出那麼多語言，第一次嘗試寫偏執的女孩，第一次以分離作結，現在想起來真的是非常奇妙的過程。
我所寫的並不是唯美的愛情故事，這一點在楔子中早已提過。之所以要寫成長的見證，是因為心底沉澱的感激和愛。
莫笙是假定中的人物，可莫笙又是真實存在的人物。莫笙是教會我成長的人，莫笙是讓我堅強走下去的人，我的心裡，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莫笙，他們一直都在氤氳溫暖。
最後一章寫顧林落送莫笙走上火車，可是我相信後來他們一定會再次相見。
一直很喜歡一句話，它這樣說，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更何況，是這樣舉足輕重的人，怎麼會就此分離呢？
所以，請相信，那些幫助你驅離悲傷的人，那些幫助你遮蔽雪雨的人，那些已經離開卻依然真心祝福你的人們，他們都是這個繁喧世界上最最美好的存在。只要我們幸福快樂，便是對他們最好的回饋。
每一個顧林落，都會有一個莫笙，他永遠都是深夜黯淡時你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