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青苗竹筍
常留邦
小橋,流水。桃紅柳綠,掩映其中。LZ送我到天鵝村蹲點。山清水秀風光好,只見大哥不見嫂。我對眼前的景象感到吃驚。他看到我的顧慮,拍着我的肩膀囑託:“現在上上下下都在開展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你放開膽子,多了解點情況吧,咱們把好事辦實,實事辦好,還有我給你撐腰呢。”
單位雖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但追逐夢想的腳步卻未曾停歇。囊中羞澀的困境讓我白天上山採藥兒,手背蜿蜒成數條殷紅的血道,手心上磨出了幾個厚厚的老繭,用換來的錢買來麵包、方便麵,填填肚子;晚上懷揣小本兒,疲憊地摸進後山人家,與村民促膝相談,觸摸大山皺褶里的漫長艱辛和孤寂,銘記父輩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憧憬。時時處處,我的心情就像那五月的春潮般翻騰起伏:有慚愧的漩渦,有敬佩的波濤,還有激動的浪花。
汗水浸泡了的日子雖苦,但也過得飛快。鄉親早就知道我返城,送我到小村外。回頭望去,還站在那裡。我向鄉親揮了揮手,鄉親也慢慢抬起手臂示意了一下。我轉頭走路的步子邁得更大。
LZ恰好面對窗戶坐着聽我描述了一大通在天鵝村裡孫猴子一樣翻筋頭有多麼大的發展空間,午後的春日暖暖的陽光射到他的圓臉龐上,使他兩頰更加紅潤;他拿着筆,手托着腮,張大的眼眶裡,晶亮的眸子緩慢地遊動着,豐滿的下巴微微上翹——這是每當他要想出一個更巧妙的辦法時的神態。
蹲點工作被單位繁忙的工作俘虜了。我又憑着一顆激情燃燒的心肝兒,在白天里,在辦公室的寧靜與愜意中只知悶聲幹活兒;在黑夜裡,我也已經開始越來越多地夢到蹲點的人和事,我越來越渴望聞到天鵝村那泥土的芬芳。
轉眼,在一個暴風雨的日子B縣召開上半年蹲點會。書記在大會上宣布:“單位LZ不帶頭蹲點,給予留黨察看處分!”組織部長語氣堅定地說:“全年完不成蹲點工作的單位,我願把我的烏紗帽交到天鵝市!”這像重鎚敲着LZ的心,他感到似乎自己在被告席上接受着審訊。
LZ帶着我又走進天鵝村,當著村幹部的面,臉色由青轉白,太陽穴上青筋暴起,只聽他的嘴,像倒了核桃車子,噼里啪啦地一陣數落,將滿腔怨氣噴射到他們身上。他消了消氣,情真意切地說:“我們請示一下主管單位,為你們村黨員示範工程青苗竹筍解決1萬元資金,至於架橋、修路、引水不好解決。”
當培育青苗竹筍的消息傳來時,村民奔走相告,興奮得徹夜難眠。我趁熱打鐵,一個人跑前跑后,顫抖的手接過村裡那張1萬元發票,終於蓋上了鄉財政所章印兒,一輛客車將我載到我要回的地方,連夜匍匐成一份請示,捧給了LZ。LZ說:“你別管了,我啥時去天鵝市了,見上邊單位頭頭,辦辦就好了。”
我的思緒時常跨越時空,飛翔到天鵝村那熟悉的角落,聯想到青苗竹筍在風雨中微笑,活像天真活潑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像美麗的彩霞在一線天鋪展開來,在我內心裡便渲開一片深情厚誼,邁着堅定有力的步伐一直向前。
臨近年關的一天,天鵝村幹部問我:“1萬元青苗竹筍資金要回來了嗎?”我說:“我也在焦急地等LZ消息呢!”催得我只好硬着頭皮去問LZ。LZ坐在老闆椅上,蹺着二郎腿,呷了口濃茶,兩眼閃爍着怒火,他的聲音猶如雷霆,發起脾氣來,像火山爆發似的怒吼道:“foolish-man(傻瓜),你的工資是縣委組織部給你發的?還是單位給你發的?”
這話,噎得我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半天都喘不過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