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媳婦剛要過門呢,娘卻說沒就沒了,栓子霸道歸霸道,孝心還是有的。栓子便花錢請了集上最有名的德方道士看風水定龍脈,德方一人在山上鼓搗了半天,下山時臉上便浮上一層掩飾不住的得意。
“龍脈找着了?”栓子問。
“找着了,對面山坡那棵松樹下便是,可以俯視全村,這叫‘惡鷹望兔’,一下遮住了半邊天,別家成了無帆之船,無源之淵,該你小子發達興旺呢!”
“對門是誰家的自留地?”栓子在外跑生意,不大清楚村裡的情況。
“好像是雜種的!”他堂弟插嘴說。
“哦,是二狗的呀,這好辦!”栓子一揚眉,雜種就是二狗,沒爹,娘早先跟一貨郎跑了,回來時就有了他,村裡人人都叫他雜種。人窮得快三十了還沒姑娘上過他家門,娘早就在雜種十五歲那年被村裡長舌婦的唾沫淹死了。
栓子決定親自去找雜種要那片地,在村裡,栓子除了上村主任家和未過門的媳婦山杏家,別人請他他都懶得搭理,栓子有錢,有錢的栓子覺得去沒錢的雜種家是屈尊了自己,高抬了雜種。
二狗正在門口編竹筐,他靠這混口飯吃。栓子走攏來,踢了一下二狗手中的活計,沒頭沒腦地說:“你那片坡地我要給娘下葬,待會過去吃飯,不要你隨份子錢,啊!”完了扔下一包煙,死人大過天,栓子知道二狗再沒錢也一定會隨份子,二狗的手被竹片劃了一下,很疼,二狗窮慣了,見不得別人盛氣凌人的樣:“隨不隨份子錢你說了不算,給不給地你更當不了家!”二狗不陰不陽地回敬一句,低頭很響地吮了口手指上滲出來的血。
財大氣粗的栓子一愣,心想,不就是嫌不划算嗎,乾脆買下得了,省得別人說閑話,我栓子有的是錢,用得着占窮人便宜么:“多少錢,我買下!”栓子看也不看二狗。
“多少錢我也不賣!”二狗低頭吮血也沒看栓子的意思。
“惹火了我,你一分子兒也得不着,我照埋不誤!”栓子耍起橫來。
“你埋了試試,老子一天三泡尿淋你個斷子絕孫!”二狗不含糊,鄉里有規矩,在人祖墳上屙尿是要絕人的種的。
栓子沒了轍,罵一聲:“雜種你等着瞧!”憤憤然而去。
罵了雖解氣,可死人不能下葬卻更令人悶氣。未過門的媳婦山杏說:“要不我去試試?”栓子沒好氣:“你能耐比我大?”德方道士插嘴勸道:“試試也行,可不能誤了吉時!”山杏便拎了好酒好煙外加一張笑臉出了門。
二狗還在編竹筐,聞見一股幽香逼過來,二狗知道是山杏,村裡唯一踏過他門檻的好心姑娘。
“就等你來呢!”二狗瓮聲瓮氣說,“煙酒你提回去,錢我一分也不要,你讓栓子給他娘出殯吧,鄉里鄉親的,讓他以後說話悠着點!”
“哪好白占你的地呢!”山杏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急轉直下,路上想好的話兒全沒了影,掏了錢往二狗手中塞。
“山杏,早想還你的情了,我媽死那會兒,只有你娘不嫌她身子不幹凈,替我媽收了殮,我記着呢,你娘是好人,你也從不叫我雜種,我瞅好多年才瞅着這機會!”二狗推過那錢,“山杏你這是打我臉呢!”
山杏還要再讓,二狗變了臉:“再推這地我就不讓了。”
葬了娘,栓子前思後想總不得勁,就纏了山杏沒完沒了問:“他真說不要錢?”“嗯。”山杏點點頭。“雜種他什麼意思?”栓子盯住山杏好看的臉蛋自言自語。“什麼意思也沒有,拜託你別叫人家雜種好不好!”山杏有點惱火。“他莫不是想打你主意,這雜種旱久了,沒準有非分之想呢!”栓子展開聯想,山杏臉一紅:“瞎猜啥呀!”“說清楚,那天你跟雜種到底幹了啥?”栓子認為山杏的臉紅是心虛。“真沒幹啥。”山杏急出了眼淚。“不行,我得檢查檢查!”栓子伸手去解山杏的褲帶。“不行,到圓房那天再說!”山杏掙扎。“圓房那天?”栓子愈發懷疑,“到時不見紅我給雜種戴綠帽子呀我!”霸道的栓子便把手伸向山杏的小腹。
“啪!”地一記響亮的耳光,山杏再也忍不住:“雜種?我看你才是雜種呢!”
“雜種,我怎麼是雜種了!”栓子捂着臉蛋愣在那兒發獃,一點也沒發覺山杏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