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之東可知牽制,難得的不過是一江水向西流,我問你可願與我執子白頭,你笑答:心不給。可現在,我只要能得到你許合巹這個人,即便是你心不給,那又有何防?”
漂亮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尤郢的臉上洋溢着愉快的笑意,“明明是紅燭幔帳春宵夜,為何你看着卻是這般委屈?”
指尖在他的皮膚上輕輕摩挲,劃過那雙緊閉的眉眼,只有他知道這雙眼睛里藏着怎樣的熠熠光華,那是世間無法言說的光彩,尤郢此刻無比雀躍,因為這份光彩今後只由他一人獨享。
他微微俯身,虔誠的在許合巹眉宇間落下一吻,彷彿能聞到淡淡的花香味,木槿花,纏綿悱惻,餘韻淺綢,雅緻綿長,一如許合巹這個人,溫潤知理,朴雅細緻……
縱使是第一次見面也讓人不自覺得想要靠近,時間像是突然間飄遠,眼前人的面容也漸漸模糊,合歡樹椏上坐着的少年,乾淨的不落一絲雜質。
他從花園經過,只是無意間的一眼,就那樣被吸引,為之駐足。
“福伯…”他盡量放輕自己的聲音,問向一旁跟着的管家“那人是誰?”
“回候爺,那是江洲知府許大人的三公子。”
“名字呢?”他問的有些期待。
“這…老奴也不知曉。”
這樣啊……他不免有些失落,再看去,卻對上少年溫潤的笑容,“許孺衍,字合巹。”
是了,就是這天籟。
他輕吻着許合巹的眉,帶着無法言喻的感情,好像這就是世間的珍寶,於他最為珍貴。
“足足十三載春秋,唯獨今日,我心甚喜。”桌上的紅燭將已燃盡,紅色的燭蠟滴落,好比泣淚。
他拿過托盤中的一杯清酒,仰頭一飲而盡“你我洞房花燭夜,這合巹酒自然是要喝得,味雖澀苦,入口卻也宛若瓊漿。”
他沉聲低笑,俯身便再去吻那人的眉眼……這麼喜歡,這樣喜歡……
“歆輕候尤郢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啊,原來是尤郢啊,來,到皇伯伯這裡來。”身穿龍袍的男人撂下奏摺,朝他擺擺手“你父王說你想要換個伴讀,為什麼呢?”
“回皇上,因為尤郢找到了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是誰呢?可不可以告訴皇伯伯?”男人慈愛的摸着他的發。
“是…是江洲知府許大人家的三公子許合巹……”他漲紅了一張小臉,“我,我喜歡他!”
即使相差八歲,可年幼時就不曾為你掩飾情感,你看,許合巹,你說心不給的時候我有多難過。
“本候喜歡合巹。”絲竹悅耳,舞笙愉人,早已不是毛頭幼兒,流歲更年,可是那分情感卻依舊真摯,從未減淡,又或許是更加炙烈。
“承蒙候爺抬愛…”許合巹淺笑無聲,執起他為他斟滿的酒水湊近唇邊。
許合巹酒量極淺,一杯下肚臉頰就染上了緋紅。他又將空杯斟滿,許合巹笑着看他,執杯再次飲盡,他便再斟。
許合巹卻突然抓住他的手,整個人懶懶的靠在他身上,笑道“良辰美景,卻勝了一場醉,候爺整晚都在斟酒倒也真是閒情逸緻……”
他低頭看他緋紅的臉,對上那雙光彩異常的眼睛,沉聲低笑“是本候不解風情……”
好像本該就是這樣自然,擁抱,親吻,衣衫逶地,發尾相纏……他去吻他帶着魅意的眉眼,沉重的呼吸就噴撒他的耳側,他呢喃着他的名字,如若最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話“合巹,合巹……”
可願與我執子白頭……
許合巹喘息着,手臂環在他的頸間,眉間微鎖,唇齒間溢出破碎的呻吟“心,心…不給…”
榮靨醉上繁華,淺畫眉妝一點紅,夜更已三更,巧笑紅塵埃落定,蓊走沙曼過千瓊,薔薇花挽錦箬桐……
歲月流更,卻依稀在目,還有纏綿悱惻的木槿花香。
腹部難耐的絞痛,喉嚨里越發腥甜。
“合巹…”他顫巍巍的去喊他的名字,鮮紅的血液卻順着他的唇角滑下,越來越多……
他已懶得去擦,任由它們滴落在大紅的喜服上…
桌上的紅燭流下了最後幾滴紅燭淚,微弱的燭光撲閃着,垂死掙扎…
“父王!父王!”他跪在他父親的面前“求您饒了合巹求您饒了合巹吧……”
他卻被一腳踹開。
“男子相愛有駁倫常!你居然還為他求情!當真不怕遭了天遣!”
“我愛他,即便是天遣又有何防?求父王成全求父王成全…”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好一個成全…”男人笑了,卻是紅了眼,他將他踹翻,然後指着院子里被下人打的血肉模糊的許合巹“打!給本王打死他!”
他看着尤郢,眼睛里全是暴虐“不是要成全?好啊!那我就把他打死!你去給他陪葬吧!啊?!”……
那微弱的火苗最終撲閃幾下,卒然熄滅,只餘下一縷煙霧,斷斷續續的消失在空氣里……
他唇角帶笑,梧桐深院傷心色,唯願來世不負卿。
緩緩躺在那人身側,伸出手臂將那人環住,鮮血打濕兩人大紅的喜服,徒增一抹亘古的妖嬈……
“合棺罷…”他說。
紅燭幔帳春宵夜,端得是良辰好景。
大紅的沉木緩緩遮住所有的光亮,已屬於上一世人此起彼伏的哭聲與哀嚎,連帶那氣息尤存的紅燭一起……
他努力的撐起半個身體,在黑暗中吻住他的唇……即使冰涼沒有溫度。
鮮紅的血液漸漸融入那人的口中。
“合巹吶……”他如此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