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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峰女魂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一 迷路

  白水小姐和她的男友袁川發現迷路時,是在攀登博格達冰峰一號營地的路上。他們穿越一片冰牆時,白水小姐不小心摔傷了腿,傷勢雖然不嚴重,但是腿部被鋒利的冰碴子劃破了,鮮血直流。男友袁川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業餘登山好手,趕快掏出備用的紗布和雲南白藥為她包紮。等他們處理好傷口時,登山隊的其他成員早就走遠了。

  冰牆位於冰川的尾部,是冰川退化的特徵。冰牆起伏疊嶂,如同迷宮。在這裡如果沒有嚮導的指引,誰也走不出去。白水小姐和袁川拚命叫喊,但冰牆具有阻隔聲音的作用,即使在幾百米遠的地方都聽不見。幸好袁川憑藉著往日的登山經驗,他們才終於走出了冰牆。展現在前面是V型谷,左側是高達數十米高的一段冰坡,旁邊是危險的冰暴區,他們不知道該從那裡通過。

  時值七月天,位於天山腳下的烏魯木齊已是酷熱難當的盛夏。博格達冰峰離烏魯木齊很近,只有不到五十公里的路程。天氣晴朗時,在城市可以眺望到博格達峰皚皚白雪的雄姿。此刻,白水小姐完全忘記了腿部的傷痛,她顯然還沉浸在攀登冰峰的興奮中。能與中國男友一起攀登這座處女峰,讓這個來自日本的女孩感到由衷的幸福。

  袁川先讓白水小姐等一下,他去探探路。他剛走到冰暴區,就聽見後面白水小姐發出一聲驚叫。他馬上朝她跑去。只見,白水小姐臉色蒼白地指着不遠處,哆嗦地說:“快看,那邊……有一個人!”他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個人倚靠在冰牆上,一動不動的。他舉起冰鎬朝那個人慢慢走去。到跟前,才看清原來是嚮導兼協作耿奇。只見他胸脯上流着鮮血,頭已經無力地歪在了一邊。

  袁川馬上搖着嚮導的肩膀,喊着:“嚮導,嚮導!你怎麼啦?快說話呀!”白水小姐過來看到這一幕,難過地流下眼淚。她問:“他死了嗎?”他摸摸嚮導的鼻子,沒有一點氣息,默默地點點頭。他們把他放倒在地上時,發現他身後的冰牆上,寫着幾個字:“當心,有人要追殺你們!我是被他殺的。”看到這樣一行恐怖的文字,他們感到了驚悸。

  “是誰殺了嚮導?”他們頭腦里充滿了疑雲。

  白水小姐說:“有人會殺我們嗎?我們現在怎麼辦?”袁川沉思片刻說:“也許我們真是殺手追逐的目標呢,不管怎樣,我們要提高警惕才對。”他說著拉着她的手,離開了嚮導死亡地。

  天空剛才還是湛藍一片,突然間,密集的雲朵從四面八方迅速彙集過來,將前面的山路都遮擋住了。袁川沮喪地說:“我們撤吧。天要變了……”白水小姐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你打算放棄登山嗎?下山到烏魯木齊,住舒服的旅館嗎?”袁川說:“你腿受傷了,不下山治療,會發生危險的。”她瞪大眼睛:“我的腿就擦破點皮,有什麼危險?”他說:“會得炭疽病的,懂嗎?我不會讓你冒險的。再說,嚮導不在這裡,我們迷路了,不知道從那兒上山?”她說:“別擔心我,你不是登過許多山峰嗎?好容易上到四千多米高度了,為什麼要撤呢?”

  他知道無法說服她。眼前這個貌似嬌柔的日本女孩,內心卻很倔強,她認準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她。她直到後來才告訴他,她的家族在日本是一個顯赫富有的家族。她父親是奶業集團的總裁,得知女兒愛上了一個中國學生后,堅決反對。白水小姐不顧家庭的百般阻撓,依然跟袁川戀愛如初。

  白水小姐說:“我們不要再爭了,抓緊時間上山吧,說不定能夠趕上隊友呢。”袁川只好同意上山。他冷靜地分析了上山的路,認為天氣變冷,可是冰面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冰壁融化厲害,冰面很滑,攀登比較危險;冰暴區雖然危險,但是積雪大量堆積,在重力下會很結實,掩蓋了明縫暗裂,走在上面小心點,不會出危險的。於是,他們決定冒險走冰暴區,從那裡上山,比攀登冰面要節約很多時間。

  袁川選擇走冰暴區,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就是這條路因為充滿危險,兇手即使要殺他們,也不會預料到他們會走上一條死路。在沒有摸清誰是兇手?誰又是下一個犧牲品?他們是不是獵殺的對象這些疑問之前,最好還是謹慎為好。所以,他倆選擇走危險性較大的冰暴區,是出於一種本能的防範心理。

  冰暴區分佈在山谷,由多年積存的冰雪推移、積壓、堆積而成。在天氣晴朗時,由於太陽的光照,上面的雪溶解了,形成一層冰面,而下面則非常虛空,如果冰面不結實,稍微不慎,一腳踏空,陷下去,就會破壞原來冰面的預應力,而造成山谷兩邊厚雪向谷底的中間下滑,將人活活地埋進去。袁川爬在冰上,用冰鎬敲一下冰面,聽聽下面的回聲。然後對白水小姐說:“我們爬着過去,下面很虛呢。”她明白他的意思,身子爬行,可以減輕單位面積的重量。

  為了安全起見,他用接組繩一頭連接她腰上的安全帶上,並用大鎖鎖死,一頭連接在自己身上,這是一段五十米標準繩。他們之間保持三四十米的距離,他當先鋒,一邊爬行,一邊探路,她沿着他的痕迹往前爬行。前行時,還要時刻注意均勻協調使用動作,不能將重量壓在某個地方。白水小姐感到腿部隱隱作痛,靠近膝蓋的地方,正好是用力的部位。爬行了十幾米后,她渾身都出汗了,袁川覺得繩子發緊,轉身一看,女友的動作非常遲緩,看樣子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他心痛她,卻不能幫她。只好停下來,等她靠近一點,鼓勵她說:“再堅持一下,爬過了冰暴區就好了。”他攥緊繩子,一點一點地用力拉她。白水小姐咬着牙,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此刻,天空上翻滾着雲層,耳邊響起風的聲音,她明白不抓緊前進,危險會不斷增加。她四肢麻木地爬行着,一心想趕快爬出這可怕的地方。當她爬到幾乎接近中間的地方時,突然“喀嚓”一聲,她覺得身子往下一沉,還沒等她明白過來,只看見周圍的冰雪在緩慢下降,自己也隨着下沉。

  袁川顯然看到她所處的危險了。他大叫一聲:“別動!”但是,白水小姐感覺身體依然跟着周圍的積雪一起,緩緩下降,她怕得要命,卻哭不出來。她絕望地喊道:“我快要陷下去啦!”他說:“別怕,我來了。”

  白水小姐看見男友竟然跳起來,不顧踏空的危險,拚命地跑過來。她急忙喊:“別過來!”他連滾帶爬地朝她靠攏來,全然不顧腳下喀嚓作響的冰雪,他在距離白水小姐不到五米遠的位置,卧倒在冰面上,先把冰鎬尖深深地插在冰雪裡,全身再撲在冰鎬上,為的是固定自己,然後雙手拚命地拽着繩子,將白水小姐一點一點拽了上來。

  白水小姐被拽上來后,袁川拉着她連一秒種都不敢停留,抓起冰鎬,一氣竟然跑到了冰暴區的邊緣。白水小姐實在跑不動了,剛要一屁股坐下,又被他連拉帶扯緊跑了幾步。就在此時,只聽天崩地裂的轟隆隆一聲巨響,震得他們耳朵都要聾了,眼前一片白霧茫茫,什麼也看不見,只感覺到臉上一股陰風撲面吹來,猛烈的氣浪,將他們掀起來,落到幾米遠的地方。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緩過神來,相互摸摸對方,覺得心裡踏實了。等眼前瀰漫的白霧消散開去后,他們驚訝地發現,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巨大的雪坑!他們難以置信,這就是他們剛剛穿越的冰暴區。白水小姐吐了一下舌頭,說:“我的媽呀,差點我們就被魔鬼給吞掉了。”袁川心有餘悸地說:“我也是第一次經歷這可怕場面,太不可思議了!這裡危險,我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快走!”

  他們拖着疲憊的身子,繼續往前走。他們剛脫離了危險,又馬上陷入新的困境。現在他們的身上除了繩索和冰鎬等裝備外,其他東西,包括水和食物在穿越冰暴區時,為了減輕身體重量,扔在原來的地方。此刻,山上的風已經很猛烈了,寒風一吹,冰涼刺骨。他們半天沒有補充水分和食物了,肚子餓得咕咕叫,身體的熱量嚴重消耗。歷經驚險的一幕,身上冒出的冷汗,被寒風一吹,如同穿着冰涼的鎧甲,凍得直打哆嗦。袁川明白,如果在天黑前,不能找到二號營地的話,他們就死定了。

  越往山上攀登,風就越大,雪也飄灑下來。可是二號營地的蹤影還不知道在哪裡?袁川往山上望去,那裡似乎有一個斷層形成的平坡,以往的登山經驗本能地告訴他,說不定那就是二號營地的設置區域。他拉住白水小姐的手說:“我想那裡就是二號營地,快走吧!到了那裡,鑽進暖和的帳篷里,吃頓熱飯,再美美地睡上一覺,我們的體力很快會就恢復的。”白水小姐聽了他的話,也不由精神為之一振,跟着他又向山上邁步了。

  凡是攀登過博格達峰的人,都知道這裡氣候變化莫測。一年四季,暴風雪是這裡的常客。登山時,不做好充分準備,在攀登中遇到危險是常見的事。博格達冰峰一直是未被登山者征服的處女峰。白水小姐被此峰的奇特所吸引,終於等到了機會。這次作為日本一家地理雜誌社的攝影記者,跟隨登山隊一起攀登博格達冰峰。

  風雪吹打在眼睛上,幾乎都睜不開,為了看清腳下的路,袁川努力低着頭,辨認着腳下的路,還讓白水小姐站在他的身後,為她遮擋風雪。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登上了二號營地的位置。這時,天色漸漸暗下來,暴風雪依然呼嘯着。白水小姐覺得自己全身都凍麻木了,雪粒打在臉上都感覺不到痛了。袁川發現了背風的凹處,幾乎被積雪掩埋的紅色帳篷,這讓他們驚喜萬分。

  當他們接近帳篷的一剎那,發現帳篷沒有燈光,黑幽幽地卧在風雪中,猛烈的風,撕扯着帳篷的一角,在空中搖曳着。一種不祥的預感告訴他們:登山隊已經撤離,只留下了空帳篷。

  他們鑽進了帳篷,袁川用打火機一照,眼前的一幕,讓他們毛骨悚然;帳篷的最裡面,黑暗處赫然躺着一具男屍。白水小姐認出來,他是登山隊的日本協作,叫閻魁,他的胸口流出的鮮血,凍結在他黃色的登山服上。是誰這麼殘忍,殺了他?為什麼要殺害他呢?登山隊其他的成員在哪兒呢?

  登山隊連續兩個人被謀殺,讓白水小姐和袁川感到心驚肉跳。白水小姐打開隨身攜帶的微型手電筒,想發現帳篷里還有什麼遺留的東西。他們非常失望,帳篷里除了一具屍體外,什麼都沒有。袁川說:“我們把屍體抬出去,今晚我們就宿營在帳篷里,等明天在看下一步怎麼走。”

  白水小姐雖然很恐懼,可是眼下只能湊合一晚上了。當他們抬起屍體,往門口走的時候,突然從屍體上“噹啷”掉下一個東西來。把他們嚇了一跳。袁川膽子大,撿起來一看,是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刀刃閃着幽幽的寒光……

  白水小姐驚恐地盯着這把刀,說:“這刀子我好像見過,咱們登山隊的日本廚師大島茂就有一把瑞士軍刀呢。”袁川聽了倒吸一口涼氣,說:“你沒有看錯吧?”她肯定地說:“沒有看錯,昨天,吃早飯的時候,他還用這把刀給我開過牛肉罐頭呢。”

  袁川皺着眉頭說:“那他為什麼要殺害協作?如果嚮導也是他殺的,除非他是瘋子,幹嗎要這樣做?難道他自己也想困死在冰峰上嗎?”

  他們把屍體抬到離帳篷不遠的地方,在那裡的雪地上,他們意外發現了一聽吃剩的牛肉罐頭、半瓶伊犁大麴。他們如獲至寶地撿回來。在帳篷里,袁川用瑞士軍刀將罐頭裡殘剩的牛肉剜出來,再弄點雪,放進空罐頭盒裡。又將帳篷布割下一片來,壓在雪裡,形成一個坑,倒上酒點燃,將罐頭盒座上,不一會兒,雪水就燒開了。

  他將牛肉一點一點地泡在開水裡,遞給白水小姐讓她先吃。正在這時,帳篷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在寒風呼嘯的夜晚,突然響起的腳步聲,讓他們的頭皮都乍起來。白水小姐馬上想到會不會是外面的死人又復活了?她恐怖地驚叫起來,扔掉手裡正在吃的罐頭,“哐當”一聲,在靜寂的帳篷里聽起來,格外的響。袁川緊緊摟住她,手裡攥着那把瑞士軍刀。兩人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目不轉睛地望着帳篷的門……(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