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書商,三年前來到這座淮河岸邊的城市,從事圖書批發生意。平時,我聯繫了一大批盜版書生產者和出版社的發行人員,把盜版的最新暢銷書或者出版社積壓的滯銷書低價吃進,然後再加價批發給這個城市的書刊經營者。這項工作占不了我多點兒時間,但錢卻不少掙,更多的時候,我就泡在網吧里,天南海北地跟網友們侃大山。
我之所以除了賺錢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泡在網上,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的,我們家到我這輩已經三代單傳,跟老婆結婚八年,她只給我生了一個丫頭。不論我怎麼開導她、求她再給我生個兒子,她就是不答應,還拿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來壓我。為了能生個兒子傳宗接代,我只好偷偷做手腳,把她服用的避孕藥換成維生素。兩個月後,她身體不舒服,要我陪她去醫院,經檢查,醫生說:“不是病,是懷孕了。”謝天謝地,終於使老婆懷了孕。可恨的是,她居然一個人跑到醫院做了流產手術不算,還上了環。為此,我一氣之下跟她離了婚。
我掙的錢越多,心裡的落差就越大,沒有兒子,我掙那麼多錢有什麼意思啊?網絡是個好東西,在這個虛擬的世界,我忘卻了在現實生活中的諸多煩惱,像一條自由自在的魚暢遊在大海里,找回了久違的快樂。
深秋里的一天午後,金色的陽光照射在城市的角角落落,有一些微風掠過街樹的梢頭,我坐在一家網吧里,一邊悠悠地抽着煙,一邊輕敲鍵盤,跟一群網友聊天。中午喝了點酒,又午睡了一個小時,身體里一種沉睡已久的情緒彷彿蟲子爬動般慢慢復蘇,心情暢快而亢奮。“嗨,你好呀,冬天裡的雪。”一個名叫“藍色風情”的女孩過來打招呼。我的心莫名地一動,手指不禁微微有些顫抖,一截煙灰紛紛揚揚,似飄灑的雪花落在鍵盤上。我回復得有些手忙腳亂:“你也好。”她微微一笑:“你是東北人嗎?”“是。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回答,而是說:“看的出,你有些憂傷。”說完,她就離開了。
“藍色風情”和她那幾句簡短的話刻在了我的腦海里,那其實只是一個片段,但我一閑下來,就情不自禁地回憶,而且,那回憶里溶着淡淡的詩意。在心底,對她滋生了濃濃的期待。日子像枝頭的枯葉一片片零落,我一直沒有見到藍色風情。這個冬天註定我要伴着傷感沒滋沒味地度過了。
元旦一過,春節一天一天臨近了,感受着日日濃起來的年味,我無緣無故地想家,於是收拾好行囊,準備第二天回東北老家。我坐在沙發上抽煙,想了許久:給不給藍色風情發一條留言?最後,我決定再上一回網,但不給她留言。
我打開電腦,腳剛邁進聊天室,藍色風情就像一隻蝴蝶舞到我面前:“許久不見,這段日子過的好嗎?”“不好。”我如實回答。“為什麼?”“想你。”她輕佻地一串長笑,然後悠長地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想你。”“真的?”我迫不及待地驚喜,“這麼長時間,你哪裡去了?”她不回答,上傳給我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十分俏麗,眉眼間蕩漾七分狐媚。“我漂亮吧。”她問得有些放肆。我反應過來,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你。”藍色風情深情地說。“很早就、喜歡我?”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一直關注你和別人聊天,通過你的話了解你、體味你,漸漸地,就……喜歡你了。”她羞澀地說。說完,她打開視頻。哇,她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她比照片更楚楚動人。
我們聊了很久,話題隨意而廣泛,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下來了。“你在哪裡?我要和你見面。”話說出口,我被自己的大膽驚呆了,居然沒有考慮她會拒絕。“好呀。”沒想到她爽快地答應了。見我半天沒動靜,她問:“你怎麼啦?”我回過神,忙掩飾:“沒、沒什麼,高興得有點暈了。”“真的嗎?以後,我讓你天天暈。”她調皮地說。我們約定在中山大街的“白加黑”酒吧見面。
十分鐘后,我在白加黑酒吧門口見到了完整的藍色風情:染成栗色的頭髮挽成馬尾高高翹在腦後,一件純藍色風衣高雅脫俗,裹住玉體,使她的體態苗條中乍泄幾分性感,妖艷里散發著淡淡的清純,那個晚上,她的美一直使我處於顫慄狀態。
服務生領我們走進一個雅緻的包廂,我要了四道很精緻的菜,一瓶王朝干紅。兩杯酒下肚,在搖曳的霓虹燈光里,伴着舒曼的音樂,她的目光漸漸潮潤迷起來。她像一隻溫順可愛的貓咪,趴在吧桌邊,始終用那種潮濕迷的眼神望着我,嘴角掛着撩人的笑意。藉著酒意,我問她叫什麼名字,並向她要電話號碼。她從挎包里拿出紙筆,給我留下一個手機號,卻不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喜歡別人叫我‘藍色風情’。”她調皮地啾了一下嘴,“另外,盡量不要給我打電話。”
吃完飯,從酒吧出來,夜已經深了。我提議送她,她愉快地答應了。我招手要了一輛的士,她拒絕了,說:“我們走走不是更好嗎?”我說好啊。“這樣正好可以跟你多待一會兒。”她仰臉望着我說。於是我們一條街一條街走過,影子被夜晚的路燈拉長、縮短,縮短,再拉長。她依偎着我,身上散發的幽香如蘭侵襲着我,我感到這個夜晚真是無限美好,我的靈魂都要被迎面吹過來的每一絲風醉透了。
在一個新建住宅小區“陽光水岸”門口,藍色風情停住腳步,往我身上靠了靠說:“謝謝你,我到了。”我說再見,然後轉身離去。就在我走了大約30米,轉身回望時,發現藍色風情正招手叫停一輛的士,鑽進去,沿街向南馳去。
她難道不住在這裡?她為什麼要這樣做?藍色風情對我註定是一個謎,我對她更是產生了謎一樣的好奇和無法割捨的感情。
回到家,我打開行囊,將裡面塞的東西全部掏出來,扔了滿地。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從夢裡醒來,就想見她,可她一改昨晚的態度,冷冷地說沒空,一口拒絕了我。我十分灰心。她在電話里想了一會兒說:“你去上網吧。”我沒精打采地來到網吧,剛上線,就發現了藍色風情。她俏笑盈盈地上來給我一個吻,我問:“你不說沒空嗎?怎麼有時間上網?”“我們在這裡相會不好嗎?我喜歡這樣跟你交流。”她說,臉上掛滿羞澀。儘管這樣也很好,可以說兩個人面對面時不敢說的話,可以做兩個人在一起時不敢做的動作,但這畢竟是在網上,有一種隔靴搔癢的感覺,叫人意猶未盡。
與藍色風情相識后,我對網絡的迷戀達到了空前的程度。兩天後,我將飯碗一推就鑽進了網吧。藍色風情不在線,但她給我發一條留言:“晚上九點到‘磬春園’十棟二單元201室。”我的心裡充滿了悸動,渾身的血一下子全涌到了頭上,藍色風情,你是一個什麼樣的精靈呢?要知道,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就是在網上,我們總共才交流過三次啊。想到此,我的心隱隱有些不安,這麼短暫,她就……會不會是個圈套?她的佼好、她的風情實在令我無法拒絕;她的神秘、她的怪異又使我心裡顧慮重重……我從衣兜里掏出香煙,一口氣抽了三支,心緒還是無法平靜。整個下午,我是在一種複雜的焦躁情緒中一分一秒捱過去的,真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晚上八點四十分,我最後做出決定:赴約。出門前,我悄悄將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揣在懷裡。
我按響門鈴大約兩分鐘,藍色風情才出來開門,她堵在門裡,眯起眼睛看我足有一分鐘,才招呼我進屋。我的腳剛跨進客廳,她就張開雙臂一把抱住我,隨着她手臂張開,裹在她身上的加長睡袍像鳥的兩隻翅膀徐徐張開,她光潔的胴體一覽無餘地展現在我面前。我猛地推開她,瞬間的吃驚和恐慌使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也許是一秒鐘,也許是一萬年,她重新裹起睡袍,用身體輕輕碰了碰我,溫柔地說:“人家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看把你嚇的,我還會吃了你?”
這是一套大約70平方米的兩居室,裝修簡約。藍色風情領我走進她的卧室,奶油色牆壁,深藍色窗帘,猩紅色地毯,一張寬大的雙人床居中放置,鵝黃色被褥,深荷色枕頭,橙黃色檯燈散發出暖色的光,南窗下一隻梳妝台,梳妝台上的化妝品琳琅滿目,北窗前擺一張書桌,書桌上放着一台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溫馨瀰漫整個房間。我的心裡滋生了淡淡的醉意。她見我的目光最後落在筆記本電腦上,嫵媚地笑道:“電腦小窗口,網絡大世界。我每天就是用它上網的。”
“喝咖啡還是茶?”她的話里浸透了柔情。“咖、咖啡。”自從走進這間屋子,我的心一直難以抑制地跳個不停。她進廚房沖了兩杯咖啡,屋裡立刻氤氳了一股濃郁的咖啡香。
“去洗個澡吧。”她從壁櫥拿出一套睡衣放到床頭,“你來之前,我已經洗過了。”
我有些猶疑,沒有動。我主要是怕她在我洗澡的過程在我的咖啡里做手腳,還怕她洗劫我的錢,我出門時身上裝了2000元錢。
“既然害怕,你還來幹什麼?”她臉上掠過一絲溫怒,“我從來都不接受不洗澡的男人。”
我像一個聽話的小學生,乖乖地進了衛生間,打開淋浴頭。
洗完澡,回到卧室,藍色風情已經躺在床上了,身上蓋着那床鵝黃色被褥,隨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我將半個屁股坐在床沿上,她伸出一隻光滑的手臂,輕輕一拉,我就鑽進了她的被窩。她側過身,幫我剝下睡衣,重新躺平,一隻手牽引着我的手,沿着她的脖子往下摩挲,雪白豐腴的胸脯、高挺渾圓的乳房、平滑坦蕩的小腹……我渾身的血急劇變熱,像汽油一樣在一瞬間燃燒起來,翻身騎到她身上。不料她一下把我顛覆下來,像一隻溫順的小貓鑽進我懷裡,從我的額頭開始吻,耳垂、頸脖、胸、小腹……她的舌靈動而溫潤,彷彿一條千年銀蛇……
纏綿過後,時間已經是午夜零點,沒兩分鐘我就睡著了。藍色風情推醒我,我見她她穿戴整齊坐在床邊,手裡拿着我的衣服,她在示意我穿衣離開。我儘管十分不忍,還是什麼話沒說就離開了她那個令人無限迷戀的溫柔之鄉。
之後的一周里,我應邀到藍色風情那裡去了兩次,每一次的感受都刻骨銘心。但是,每一次激情過後,她都要我離開,從不讓我在她那兒過夜。
除夕一大早,藍色風情打電話給我說:她本來要回老家跟媽媽一起過年的,但是心裡無緣無故地放不下我,於是決定這個春節跟我一起過。我聽后簡直心花怒放,同時心想,今晚,她不會半夜趕我走了吧。人啊,往往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心裡就越嚮往,打從第一次開始,我就渴望在藍色風情那裡過一個通宵夜。
晚上我們在紅珊瑚大酒店吃過年夜飯,早早回到“磬春園”藍色風情的住處。在小區門口下車時,天空中飄飄洒洒落起了雪花。風不大,鵝毛般的雪花紛揚而下,稠密而平靜,很快地上就白茫茫一片了。洗浴后,我們就上床做愛,藍色風情要看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我們穿好衣服,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她提議喝酒。於是她去廚房做了幾個菜,從酒櫃里拿出一瓶“瀘洲老窖”,我們坐下來邊喝酒邊看電視。本來在酒店我們就喝了一瓶“王朝干紅”,由於興緻好,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一瓶白酒很快就喝完了。她突然抱住我的腰,仰頭睜着一雙熱辣辣的大眼睛對我說:“我還想要你。”我頓時激情蕩漾,彎腰把她抱起來,狠勁扔到床上……
當凌晨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外面滿世界都響起了慶祝新年的爆竹聲。我壓在藍色風情身上,近切地望着她迷離的雙眼,壞壞地說:“今晚,你不會再趕我走了吧。”她也學我壞壞地笑:“你想的美!晚會結束,你立即滾蛋!”說完,她坐起來,拿過衣服幫我穿。我搶過來摔到旁邊。“你必須走。”她說著就去幫我拾衣服。“我不走!”我大聲叫道。她奮力把我往床下推。我的火一下衝上腦門:“難道你還要接待其他男人?”“啪,啪!”藍色風情抬手給我兩個耳光:“招不招男人你管不到。滾,從此以後你不要再來!”“哼,還要給我生兒子,就你這種爛貨,沒資格!”藍色風情抓起那隻空酒瓶,砸到我腦門上,一泓殷殷的血宛如小溪流下來。我抬手一拳將她打倒在地。她爬起來就往我身上撲。無意中我的手觸到了前幾天裝在衣兜的刀子,隨即掏出來,迎着藍色風情胸前刺去。血頓時像噴泉湧出來,但她人並沒有倒下。她抓起桌上的盤子砸我,我奔過去,向她刺了第二刀、第三刀……
藍色風情赤裸地躺在地上,身體漸漸邊涼,我一分分清醒過來……
我打一盆水,洗乾淨她身上的血,然後把她抱到床上,拉過被子給她蓋好。我把屋裡收拾了一下,坐下來抽了一支煙,想了想,搜光她的錢,拿走了她的電腦和手機。這樣做,我並不是貪她的財,主要是造成一個假象:她是遭遇偷盜或者搶劫遇害。
我帶上門,來到樓下,外面的風大了起來,樹梢頭響着“嗚嗚”的哨音,雪花也更大更密了,像無數只玉色蝴蝶,在天地間飛舞。我豎起衣領,邁步朝小區門口走去,我身後的那串腳印,很快就被紛揚的大雪覆蓋了,世界一派銀裝素裹。
雪花般零落的網絡情緣 標籤:夏洛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