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盈獨自走在校園的步行大道上,身影孤獨,腳步微微踉蹌。這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醉酒。經過圖書館前面漣瀑的時候,她依然嗅到了夜晚空氣里淡淡的桂花香。這香氣,她是那麼熟悉和喜歡。只是她並沒有心情停留下來,像往日那樣對着夜色里突兀出來的一枝嗅來嗅去,說桂花有奶茶的味道。
回到寢室,同住的姐妹們都不在。安靜地打開電腦,對着藍色的屏幕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然後又鼓起勇氣似的打開收藏夾里的博客,開始飛快地敲擊鍵盤。這時的她撇着嘴,眼睛眯成一條細細的縫,很痛苦的樣子。她的內心在翻江倒海。
那個色彩鮮亮的博客,是她特意選擇的,在認識朗格的當晚。當天林盈參加學校組織的家教資格考試,充當監考老師的就是朗格。他個頭高挑,略微顯瘦,微笑起來有着乾淨的笑容。當他把那些自打入學起就聽了無數遍的考試規則一再重複的時候,林盈的眼神卻緊緊盯着他不肯收回。那微笑,那眼神,那講話時一舉一動里所彰顯的氣質,都是林盈理想中型男的標準,她被他深深地迷住併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等她清醒過來,朗格已經分發試卷到了她的身邊。她有些羞澀地低頭,卻依然捕捉到朗格嘴角泛起的甜美的笑容。
試卷並不難。大一時林盈找了幾份家教做,“學生”都是高中生,作為“老師”的她做這些題目自然不在話下。她順暢地答完,又不想提前交卷,只好坐在座位上暗自觀察朗格。他始終像磁石一樣吸引着林盈的心神,在她答題的過程中這感覺也一直暗自作祟。
他低頭看着什麼,不時地抬頭掃視一下全場的考生,嘴巴微微翕動着,像是在背誦什麼。
就那樣,林盈盯着朗格看了許久,直到把他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看了二十遍,她才交卷離開。她的胃在考場上鬧騰得厲害,以至於實在無法忍受。中午她和梅洛一起出去淘衣服,還沒來得及吃午飯呢。
值得慶幸的是,她上去交卷的時候,清楚地看見了他寫在單詞本上的姓名。原來他在努力地記單詞呢。呵呵,朗格,傳播學院。她用心記住,吃飯的時候不小心一出神就多喝了杯800毫升的奶茶。
就在那天晚上,她選擇了一個鮮亮的音樂風格模板,然後把內心那點滴的悸動書寫在上面。她想,這裡可以作為一個指向幸福的私密地圖而存在。它可以記錄她從今往後的心情。那時的她已經決定,非型男朗格不談戀愛了。
可此時,她卻如此地無助,她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被抽空一樣,連走路都失去重心。她一點點地把心痛敲進電腦,存放在已有幾十頁內容的博客里。眼淚在此過程中一次次地滑落,順着鍵盤按鍵的縫隙流進去,蔓延到不知方向的角落。
寫完,她默默地爬到床上,抱起碩大的維尼熊,依然忍不住抽泣,最終因為疲累熟睡過去。
二
從夢中醒來,窗外天光一片大亮。林盈揉揉有些腫脹的眼睛,然後慵懶地起床,洗漱,開電腦,依然是周日既定的那些程序。她聽王菲的歌曲,把聲音開到很大,以致無法聽到身邊別人的喧鬧。現在的她,只想安靜地獃著,什麼話也不說。做別的事情,她一點兒心情也沒有。
可她還是遭到別人打擾。是同寢室的周璐,她拿着幾顆糖過來,放到林盈的桌上,呶,這是梅洛分給你的。她昨天晚上大請客呢。周璐是個簡單明快的女生,說話很少顧忌對方的感受。
林盈卻忽然有些厭惡周璐。難道她不知道她和梅洛之間的不愉快嗎?真是的!她望望周璐,又看着桌面上包裝精美的夾心糖,不說什麼,內心卻翻滾起一陣陣酸澀。
林盈在認識梅洛之後,一直把她當作最好的朋友。她有着飄逸的長發,俊俏的臉蛋,細緻白皙的皮膚以及動人的生理曲線,賞心悅目這個詞用在她身上一點也不憋屈。因為這別人無有的資本,她在大一入學不久就被評為級花。而林盈和她走在一起,感覺身邊有這樣的美女相伴,自信也增添不少。何況,她們在同一個班,兩個人又有許多共同的愛好,比如讀書,比如逛街,這些都讓她們有機會整日黏在一塊兒,就像哥倆好膠水的紅藍色瓶。
林盈發現朗格這個目標后,便直言不諱地告訴了梅洛。梅洛壞壞地笑,呵呵,原來你說的是他啊,我幫你搞定得了。梅洛信心十足。林盈倒是有些懷疑,讓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會那麼容易嗎?
不過,梅洛真的有能耐。不出兩周,她就告訴林盈,我已經實現我的諾言。今晚,他就會聯絡你了。林盈仍將信將疑,卻被梅洛緊緊地拉出門去。梅洛非要林盈請她喝奶茶。
林盈的心忐忑着,悸動着,她不知道朗格會如何聯絡她。她猜想了他出現在她生活里的一萬種想法,然後又一一否決。等她懶得再去想的時候,卻收到朗格的短信:
明花無主,暖風有情,但為君故,輕吟至今。
盼花回眸,嬌笑晏晏,柔風止步,攜子之手。
她從未料想朗格會有如此的才情,竟感覺到一種古典的意味。於是輕輕地按動手機的按鍵,藉助一首古代的詩歌向這個心儀的男生表露內心: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這些溫婉的語句,為他們的戀情做好最初的鋪墊。兩顆原本遠離的心,在那個悸動的夜晚,藉助空中密集的電磁波,漸漸地溫暖和靠近。
因為梅洛對林盈的莫大幫助,林盈從心底深深地感謝她。可現在,她卻一點兒也不想見她。就連梅洛買來的草莓夾心糖,她也懶得去動。要知道,林盈平時最喜歡的零食裡面,就有夾心糖,草莓味的。
三
習慣性地,林盈伸手去點擊桌面上的瀏覽器。一有時間,她最關注的就是自己的博客,看看朋友們會留什麼言給她,因此她把自己的博客設為首頁。可是她的右手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那些金光閃閃的糖果。她狠了下心,一把抓起那些糖果,走向陽台。
她將那些糖果用力地拋開去。它們跌落在寢室外面的桂花樹上,然後又穿越過桂花枝掉落下去,被樹下的溪流沖走。桂花樹的枝條被振動,細小的花瓣紛紛墜落。林盈仍然如同前夜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可她無心理會,端直回到電腦面前。
博客已經打開,鮮亮的顏色很熟悉。她滾動鼠標輪,一點點查看。除去一位網友的最新留言,什麼也沒有。相反,她倒是看到了朗格在不久前的許多留言。她和朗格的關係發展很快,沒過多長時間林盈的博客地址就被朗格問了去。兩個人有什麼心裡話,除了口頭和眼神的表達,全部集聚在這裡。他們把這裡當作記憶的聚寶盆。
可現在林盈看着曾經的蜜語甜言,怎麼也快樂不起來。他們光鮮的戀情已於瞬間成為昨日黃花。
那時的朗格,是體貼的,溫情的,無限耐心的。對於林盈的事情,他總是記掛在心房的第一位置。每次粗心的林盈忘記了,朗格都會變換魔法似地將那些事情完成,讓林盈的燦爛笑容一直綻放。兩人因此被大家稱作天仙配。
林盈喜歡泡圖書館,不管是散發著墨香的新書,還是泛着塵土味道的舊書,她都喜歡,一本本捧在手心奉為至寶。於是朗格也成為陪泡者,還連帶免費承包了所有的後勤工作;林盈喜歡新潮的衣服,從時尚雜誌上看到介紹,立馬就要付諸實踐親自驗證,於是朗格鞍前馬後提包掏錢,樂顛樂顛地和林盈走在街道上;林盈對奶茶情有獨鍾,說奶茶有戀愛的滋味,於是朗格也開始喜歡上那甜膩的東西;林盈出生的時節家鄉四處充斥着桂花的淡淡芬芳,所以她愛桂花的香味,說它和奶茶的氣味一樣芬芳。於是在桂花開放的傍晚,朗格一次次陪着林盈,對着那小小的花朵嗅了又嗅,樂此不疲……
朗格籃球水平不錯,是院系裡面第一把手,所以每次籃球比賽朗格進球時,都有林盈的大聲喝彩,而球賽中場休息或結束,朗格的手裡也總會有一瓶康師傅綠茶,甚至有些時候,林盈會接過朗格手裡被汗水浸透的球衣,帶回自己的寢室去洗;朗格的英語水平一般,四級老是考不過,林盈便抽空不斷地糾正他的發音,耐心講述他不懂的問題,直到他完全理解為止;朗格的審美水平不怎麼樣,於是林盈親自出馬,為他選擇夠合身夠時尚夠氣質的衣服給他,親自為他選擇髮型,將他裝扮得夠紳士…… [1] [2] [3]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