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淮州有個少年叫唐韻,18歲這年他以優異的成績過了重點大學錄取線,但由於家境貧寒,錄取通知書寄到手上反而成了一個包袱。唐韻的父母開了一家小食攤,一個月的收入勉強可以維持全家人的生活。為了給兒子湊學費,父親把小食攤交給母親一人打理,自己每天起早貪黑走街串巷地收破爛,有一天,疲勞至極的父親把自行車騎到了車軲轆底下,體弱多病的母親受此打擊也一病不起,撒手而去。
成了孤兒的唐韻把大學錄取通知書壓在了箱底,在一個風雨之夜加入了南下大軍。他在當地找了好幾天的工作,可因為沒有一技之長,一直沒有找到事做。唐韻灰心至極,覺得老天爺太不公平。一天夜裡他來到河邊,在橋上徘徊良久,最後閉着眼睛跳了下去。但唐韻哪裡料到,老天爺又一次捉弄了他,那河水淺得齊腰,他一頭紮下去被水裡的石頭硌得生疼,禁不住齜牙咧嘴大叫起來。河邊忽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當唐韻拖着渾身濕透的身子哎喲哎喲地爬上岸時,他看見一個十多歲的妹子正衝著他哈哈大笑。
離河邊不遠處有一排房子,唐韻幾乎是被妹子“押”着走進了其中一間。房間里只有一位老奶奶,那妹子上前跟奶奶耳語了一番,奶奶一面點頭一面笑呵呵地找出一套乾淨衣褲叫唐韻換上。這時那妹子才走過來“正告”唐韻:“下次跳水的時候,請找一個離我們遠一點的地方,免得那副熊樣被人瞧見好笑!”說完就翩然而去。
唐韻喝了老奶奶熬的熱粥,感動之餘向老奶奶敘述了自己的全部遭遇。老奶奶叮囑他別著急,好好休息一夜再說。第二天早晨,唐韻剛剛從睡夢中醒來,老奶奶笑眯眯地交給他一張紙條,對他說:“你去找紙條上的這個人,他會幫助你的。你還年輕,即使天塌下來,也不能幹傻事,明白嗎?”唐韻含淚點了點頭。
唐韻要找的這個人,是當地一家電子廠的廠長,他見了條子二話沒說,就把唐韻安排去裝配車間見習。唐韻悟性好,腦子好用,很快便成了一個熟手,他又時不時給工廠提一些建議,受到老闆的賞識,從車間小組長升到了技術主管的位置。唐韻的待遇不斷提高,有了單身宿舍,漲了薪水,離成功彷彿只有一步之遙。偶爾他會想起那張壓在箱底的錄取通知書,不過現在他已經不稀罕了,他不想再去追夢。
這年夏天,幾個工友閑聊時說隔壁有家電子廠新招了一個年輕女子,很漂亮,並且相約着下班後去半路上飽眼福。這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下班後唐韻就悄悄地跟在後邊,他已到了多夢的季節,見了漂亮女孩心就怦怦直跳。唐韻正胡亂想着,就見前邊圍了一圈人,正對着一個漂亮女孩評頭論足。那女孩也不介意,落落大方地對大家說:“熱鬧看夠了嗎?看夠了請把你們廠那個姓唐的技術能手叫出來吧,我倒想見識一下。”眾人一聽,嘩地讓開來,本來站在人群後邊的唐韻一下凸現出來。在和女孩目光對視的一瞬間,他們都認出了對方,女孩大方地走到他面前,火辣辣地說:“你不就是那個狗……狗熊嗎?”說完轉身就走,唐韻在一邊漲紅着臉,見女孩走遠,他連忙追了上去,鼓起勇氣說:“嗨,那一次你救了我,我還一直沒機會感謝你哩!我去奶奶那兒找過你,沒想到……這樣吧,我請你吃飯!”那女孩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女孩叫謝玲,唐韻自從和她吃了一頓飯,就一發不可收拾,天天想着去見她。謝玲也很少拒絕,看得出來,她也樂於和他交往。但交往日深,唐韻總感覺謝玲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每次他暗示謝玲是否可以做自己的女朋友時,謝玲總是不明確表態。
有一天,謝玲突然說:“最近工廠效益不好,我可能要失業了!”唐韻聽出話外之音,連忙表白:“沒關係,還有我哩,我不會嫌棄你!”謝玲感動地看了一眼唐韻,卻幽怨地說:“就算你對我好,可你能養活我嗎?”唐韻拍着胸脯說:“我當然能養活你,我是車間的技術主管,有本事有前途,你要相信我。”謝玲若有所思道:“本事我不懷疑,但一個只有高中學歷的人,要有大好的前途我看未必,像我們這樣的打工仔打工妹,在成千上萬的打工隊伍中,平凡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這話聽起來不爽,但卻說到了唐韻的軟肋,兩個人僵在那裡,談情說愛的興緻蕩然無存。
過了幾天,當唐韻打電話約謝玲時,她總找借口婉拒。有一天,唐韻甚至看到一輛林肯車來接謝玲,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坐在車子後面和謝玲十分親昵,這讓手持鮮花同樣去接謝玲的唐韻在廠門口十分尷尬。沒過多久,謝玲傍大款的傳聞便在車間不脛而走,唐韻聽了如同針扎。
唐韻氣壞了,他不理解謝玲為什麼自甘墮落,給一個老男人當二奶。當他找到謝玲質問時,謝玲不置可否,但表情和語氣相當冷淡,她對唐韻說:“這個世界上,女人不能弔死在一棵樹上,你又不是我的依靠,我為什麼要對你負責呢?”
唐韻遭了一頓搶白,根本無力反駁,更重要的是,謝玲從此和他斷了交往,唐韻感覺很沒面子。有個星期天他經過書店,竟鬼使神差般扎了進去。當他回到宿舍時,一整套的高中教材和複習資料重新擺在了他的案頭。從這天起,他天天挑燈夜讀,忘我複習。
在工廠打工的第三年的夏天,唐韻再次考上一所大學的計算機應用專業。離開工廠的前夕,工廠為他餞行,廠長拿出一萬元錢對他說:“這是對你這兩年所作貢獻的獎勵。以後每年我們會根據你的學習情況給予一定的獎學金,如果畢業后你有興趣,工廠還歡迎你回來繼續發揮專長。”唐韻緊握着廠長的手喉頭作哽,他對廠長說:“我一定會回來,我要報答工廠的知遇之恩,更重要的是,我要混出個人樣,證明給謝玲看。”
唐韻在大學刻苦勤奮,成績一路領先。這期間他還通過網絡結識了一個正在上大學的網名叫“天天”的女生,兩人在學習上相互鼓勵,話題投機,視為知己,可每次他提出見面,“天天”都婉拒,她說:“如果雙方有緣,就等到畢業后再說吧!”
幾年時間很快過去,唐韻謝絕了幾家大公司的挽留,堅持回到了原來工作的電子廠。唐韻也和“天天”約定,春節時她來他的公司看他。也許是愛情的動力,也許是對工廠投桃報李,他全身心地撲在工作上,很快就設計出一套技術軟件,讓工廠在市場競爭中佔了優勢。春節前,工廠準備開一個隆重的表彰會,不但總公司要派人來參加,“天天”也答應如約前往。當唐韻隨着廠長去迎接總公司的來人時,他看見一輛眼熟的林肯車徐徐停在了廠門口,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子在一個漂亮女孩的攙扶下慢慢走下車來。當唐韻看清女孩就是謝玲時,他氣得轉身想走,卻被廠長一把抓住,廠長說:“唐副總,董事長來了,你也不上前迎接?”唐韻有些發矇,唐副總?誰是唐副總?剛要問,老人已經笑呵呵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端詳了片刻對他說:“我孫女的眼光不錯,一個可塑之材,現代企業的未來啊!”
唐韻完全墜入雲霧之中,這時老人才拍着他的肩頭說:“年輕人,我當年也是走投無路時跑去跳河,被當時住在河邊的一位大嫂——就是後來幫你的那位老奶奶救下,從那會兒起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活下去,用雙手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從手工作坊開始創業,直到後來的工廠,再到公司。你那次去跳水,被我剛剛下晚自習的孫女碰到,善良的她讓奶奶幫助了你,進了我兒子開的工廠。你工作出色,我孫女也偷偷喜歡你,但她不想讓你停留在那丁點的成績上,用她的話說,她不但要找心上人,還要找一個懂技術善管理的現代企業接班人,所以她才故意疏遠你,並設計刺傷你的自尊。而你學有所成能回到工廠,表明你是一個知恩圖報的誠實的年輕人。我孫女的眼光沒錯,我和他父親都支持你們!”站在旁邊的廠長也欣慰地點了點頭。
唐韻一聽,既激動又愧疚,原來他誤解謝玲了,他抓住老人的手,真誠地說道:“謝謝董事長給了我發展的機會,我一定加倍珍惜,但有一件事我不敢答應……”
“什麼事?”董事長和廠長以為唐韻要變卦,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就是你孫女和我的婚事,我恐怕……我在上大學時結識了一個叫‘天天’的女友,她今天就會來看我……”
“哈哈……”董事長、廠長,還有一些知情人全都笑了起來,這時廠長才對他說:“你啊,技術上無可挑剔,就是感情上有點遲鈍……你的‘天天’就是謝玲呀!”
唐韻恍然大悟,而藏在爺爺身後的謝玲,一張白凈的臉蛋早已羞成了大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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