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是一個面容嬌好的女子,白膚皓齒,高挑的身材玲瓏有致,良好的家庭教養,顯赫的家世,使一班心存愛慕的男子望而卻步。
鈿最終來到阮的面前,是經過了一輪輪無聲的“擂台PK”由阮的眾多親友評委慎重挑選之後,碩果僅存的一個。
鈿是個標準的美男子,家世清白,受過良好的教育,一不喝酒,二不抽煙,三不打麻將,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與別的女生說話都會臉紅,評委們一致認為:真是太理想的結婚對象!
阮是聽話害羞的女孩子,父母說的話句句聽,何況“父母吃過的鹽,都比你吃過的飯多,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在父母的鋪排下,“門當戶對”的阮與鈿結了婚,沒多久,按設定的程序,有了女兒園園,在眾人的眼裡,阮應該是幸福的代名詞了,因為:住着高房華屋,經濟條件良好,鈿為人嚴肅正經,對阮很好,每月工資一分不少上交,從不和阮吵架,女兒也很乖巧聽話,從小就被住在省城退休在家的外公外婆一手帶着,用姑媽的話來說“還有什麼不足的呢?”
但阮是不快樂的,可她的不快樂根本就沒有人理會,因為是一個不善於表達自己感受的人,她也說不出自己哪裡不快樂,反正,就是不快樂,在鈿外出晚歸的時候,她常常坐在陽台上,看外面的萬家燈火,猜想,那一盞盞燈光下面,正在發生着怎樣的故事?客廳里,爐火正旺,但阮覺得冷。
鈿回來了,在門口換鞋,然後走進來,放下包,脫衣服,在火爐邊坐下,隨手拿起電視搖控器,開始看新聞,阮走進來,問“吃飯沒?”鈿頭也不回,“吃了。”其實,不用問,阮也知道答案,從側面看去,鈿漂亮的下巴象考試時磨得方方的2B鉛筆,在“A”或“B”的方框里輕輕一劃,阮問什麼問題,他都簡潔地一劃一劃:“A”或“B”。
阮覺得自己可以去製作一張《家庭標準對話答卷》,附一張答題卡,第一題、“今天早上吃什麼?”A、炒飯;B、煮麵。第二題、“今天中午吃什麼?”A、火鍋;B、炒菜。(選答案A請轉第三題,選答案B請轉第四題)第三題、“辣的還是清湯?”A、辣;B、清湯。第四題、“家常菜還是海鮮?”A、家常菜;B、海鮮。
鈿每天用2B鉛筆做題,一套卷子做下來,不會超過半小時,即使遇上“補充答卷”,比如“表妹明天結婚,我們準備送多少禮金?”答案也是簡明扼要的四個字“你看着辦。”而且,鈿很遵守“落子無悔”的規矩,一旦交卷,絕不悔改,橡皮擦都不用。
阮是在好幾年以後,遇上了銳,才恍然明白自己原來的生活中缺少了什麼,她用少有的幽默打了個比方“一碗肉骨頭面,肉骨頭用細火燉了一夜,面的筋道火候也是剛剛好,可是,沒有調料,讓你天天吃天天吃,你總會食不下咽的。”
阮單位原來的局長調走後,銳是新調來的領導,相貌英俊,口才便給,活潑風趣,銳的到來,彷彿往一潭死水裡投下了一塊大石頭,一圈圈漣漪都圍繞他團團展開,很快成了大家的“活動中心”,連最不活躍的阮,也被大家硬拉着一起去吃了一次飯,飯後還一道去唱了歌,燈紅酒綠中,阮覺得銳亮亮的眼神,有意無意總在自己身上繞,阮第一次覺得不用去操心“標準答案”真是輕鬆。
阮回家時,鈿已經回家了,在看那百看不厭的新聞聯播,聽見阮回來,他頭都沒回,阮說“我和同事們吃完飯還去唱了會兒歌,還好玩!”鈿眼皮都沒抬一下,“哦。”
阮生日那天,故意的沒有提醒鈿,下午,鈿打電話來說今天不回家吃飯,要下鄉檢查,“哦——”阮問“還有別的事沒有?”“沒有。要有什麼事?”“哦,沒有,好吧,我不等你吃飯了。”
阮有一點兒失落,鈿的生日,鈿的親人的生日,阮都一一細心記住,精心準備禮物,而自己的生日,鈿怎麼總是不記得呢?
銳到外地出差了,阮看了一下時間:五點了,今天周末,領導也不在家,應該可以下班了,可,鈿不在家,回家幹什麼呢?自己做飯自己吃嗎?吃的時間沒有做的時間長,再說,阮今天突然覺得有點委屈,沒有情緒做飯。
“篤!篤!篤!”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請問,阮小姐在嗎?”阮沒抬頭,“我就是!”“哦,這是一位先生訂的花,讓我給您送過來,請簽收!”那是一大捧玫瑰花——黃玫瑰,阮最愛的花,“給我的?沒弄錯吧?是給我的嗎?”“是,地址沒錯,這裡如果沒有第二個阮小姐的話,是送給您的,請簽收吧!”阮接過花,如墜五里霧中,“會是誰呢?鈿?不可能,那,會是誰呢,從來沒有人會給我送花的,誰會這麼浪漫呢?”阮轉來轉去看了半天,花裡面也沒有紙條、卡片,“真是奇了怪了,活雷鋒現在改送花了?”
“嘟嘟嘟”辦公室的電話響了,是銳,“還在辦公室呀,一會兒不要走,我請大家吃飯!”“咦!”阮很奇怪,“你不是出差了嗎?怎麼回來了?”“有點急事,提前回來了,好久沒和大家聚了,今天周末,正好放鬆放鬆,你如果有其他約,就請推了吧!”“哦,沒有沒有!我今天正好沒什麼事,謝謝你!”那邊的銳顯然很高興“我才要謝謝你賞臉,支持我的工作呢。”
阮覺得幾天不見,銳顯得更英俊倜儻了,十多人的飯桌子,他顧盼神飛,恢諧幽默,注意把每個人都招呼到,免得誰受了冷落,所以,進餐氣氛熱烈異常,連不善飲酒的阮,也被勸着多喝了兩杯,直把白皙的臉龐,喝得粉粉的紅,眼波流轉,更顯得艷壓桃花。
飯後,大家推推搡搡去K歌,銳點了一首《你是我心底的烙印》,邀請阮和他唱,阮剛說她“不會唱”,就被大家的尖叫聲、口哨聲給淹沒了,兩三個人推的推拉的拉,把她拉到屏幕前,“你是我心底深刻的烙印”銳開始唱,聲音有一絲顫抖,阮倒有點好笑,“你應該是久經這種戰陣的呀,也會緊張?!”到阮唱了,聲音清越,銳突然伸手扶了阮一把,原來,伴舞的同事故意“行走不穩”來撞她,那同事沒撞成,嚷嚷“不幹!銳哥憐香惜玉!”阮偷眼看看銳,銳正盯着屏幕上的歌詞唱歌,神情專註,一曲唱罷,尖叫、口哨響成一片,就有“歌迷獻酒”阮連連擺手“哎喲,不成,再喝我就要醉了!”“這杯酒要喝,”銳雙手接過兩杯酒,“這樣吧,酒量有大小,能者多勞,我多喝點。”銳把阮的那杯喝掉一大口,只剩下杯底的一小層,“該可以了吧?”與阮一碰杯,“干!生日快樂!”仰頭一口喝乾,阮的胸口象是揣了一隻小鹿,“他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KTV的房門被推開,服務生用車推着一個插滿蠟燭的大蛋糕走進來,“誰的生日?誰過生日還保密?是不是推錯房間了?”服務生微笑作答,“不會錯的,祝阮小姐生日快樂!”“呀!還保密得好呢,過生日都不說,是誰訂的蛋糕?老實交代!”“管他誰訂的,來了就吃嘛!趕早不如趕巧,沒想到今天是阮的生日,來!大家為她唱生日歌,吹蠟燭!”銳說。
搖曳的燭光中,生日歌唱完,大家請阮許願,阮看着蛋糕對面的銳,他臉上有種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眼睛如一汪湖,阮覺得自己的心只想沉下去、沉下去,胡亂吹熄蠟燭的那一瞬,阮還是什麼願都沒許成,因為胸口的小鹿撞呀撞,阮只想到“心亂如麻”四個字。
那晚,阮很晚才回家,家裡的燈沒開,火爐已經熄了,阮打了個寒噤,臉也沒洗,開了電熱毯就鑽進了被窩裡,阮想把那種暈乎乎的感覺、燥熱的一點溫度,帶到床上、帶到夢裡去,家裡的火,明天再去管它,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鈿很晚才打了個電話來,說太晚了,今晚在鄉下住了,阮迷迷糊糊答應了一聲,翻過身去很快又睡著了。
如果說阮以前是擺在辦公室里的一束塑料花的話,那麼現在,那塑料花居然一天天由根到枝到葉到花瓣,一點點活了起來,煥發出一種反常的嬌艷來,阮生日那天的花和蛋糕成了一個無頭公案,沒有任何人承認對此負責,阮曾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過鈿“要是我過生日,你會買玫瑰花送我不?”鈿抬眼看了看阮,“有病!錢不是都交給你了嗎?我拿什麼去買?再說,買那種沒用花哨的東西做什麼?”阮撇了撇嘴,“問問怎麼啦?又沒讓你真的買,假設而已。”心底,反而有些沒來由的欣喜。 [1] [2] [3] [4]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