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城的七月正是江南的梅雨時節,細雨纏纏綿綿地下着,間或有幾句響亮的雷聲無比震憾地劃破天際伴着細雨一起落下來,彷彿在譜一支轟轟烈烈的命運交響曲。小城東郊的某幢別墅里住一個水樣的女人,她是白璐,是槐的女人。從槐認識她那時起,她嬌柔的笑意里就隱隱地寫着:“我是槐的。”
一個微雨的午後,槐從自己的公司偶然回到家時沒有按響門鈴,他用鑰匙輕輕地打開家門徑直上樓來走向他和白璐的婚房。房門是虛掩着的,裡頭有個男人的聲音切切地在那裡說著話。白璐在笑,她笑得這樣嫵媚,這樣動人。門的縫隙間晃動着一抹白,那白是槐從外地給她帶來的真絲性感睡裙的顏色,這件睡裙為她增添了幾分飄逸的氣質,讓這個美麗的少婦更加妖嬈了。
她呵呵呵地在男人的輕言細語里嫵媚地笑,房門被槐推開了,她的笑聲就這樣驚詫地戛然而止。男人隨即從雙人床旁的一把電腦椅上站了起來,猝不及防地怔怔地盯着門口的槐。很顯然,他比槐年輕,比槐英俊,比槐有朝氣,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玩世不恭的神氣,然而當槐推門而入時這個玩世不恭的小男人居然尷尬得無以名狀。
槐笑了笑,他只微微地牽動了一下嘴角笑容便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白璐愕然地問:“你怎麼回來了?”而後回神註解般地向他介紹這位比他年輕英俊的男人,“哦,這位是我弟弟的朋友,叫立凡,是電腦專家。我的電腦出了點問題請他幫忙看看。”
“你好。”槐儒雅地朝他點點頭,然後與他握手,再然後就禮節性地向他遞上一支煙。槐對白璐說:“我的一份文件落家裡了,我回來取一下。”槐翻箱倒櫃地開始尋找他落在家裡的文件,立凡在電腦桌上拿起一個文件夾問:“是不是這個?”槐抬頭,注視了片刻,佯裝欣喜地說:“對,就是這個。”
立凡從T恤的口袋裡取出打火機拭圖為槐點煙。槐下意識地看了白璐一眼,又下意識地推辭,說:“她是從不准我在房裡抽煙的。”接着,白璐的臉上有了些許緊張的神色,目光惶恐地看着這兩個男人。
白璐的心慌亂極了,她不知道槐在門口站了多久,不知道他是不是聽見了他倆的竊笑,更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了雙人床上的零亂以及她性感白裙下同樣虛掩着的下身?片刻間,她覺得自己有些暈眩,依稀彷彿中,她似乎聽到自己剛才的笑聲相當詭異地在這間婚房裡蕩來蕩去。這一長串若有若無的笑聲讓她忽然聯想到了一個詞——淫蕩,這個詞將再次毀掉了她作為女人所有的名節,從而讓她一錯再錯。
槐說:“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他說話時,嘴角又微微地牽動了一下,而後轉身消失房門的拐角處。白璐想喊住他,問他晚上回不回來吃,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下。接着立凡也說要走,他在電腦邊杵得太久了,像一根柱子似的,當決定拔腿而跑時,幾乎忘了房裡還有一個彷徨的女人。
“砰——砰”樓下的大門被兩個男人陸續關上了,白璐被他們嚇着了,覺得胸口被猛地撞擊了一下,有種靈魂出竅般的迷茫。她感覺唇邊還有立凡親吻她時留下的溫存,感覺自己還沒有從歡愛的夢裡徹底蘇醒,她恍恍惚惚的。兩個小時前,立凡如痴如狂地吻着她,她抵擋不住他的熱烈。他太熾熱了,像一團火,在七月的午後試圖將她再次燒成灰燼。他把她點燃了,一剎那的工夫,她便拋下所有的矜持,不知自己是誰?立凡吻遍了她的全身,少婦飽滿的肌膚像一塊磁鐵一樣吸引着他,他說:“親愛的,我想吃了你。”他如同嬰兒一般吮吸着她的乳頭,狂亂而固執地向她的肉體進攻。於是她如同慈母一般地撫摸他,給他最溫柔而迷人的慰藉……
幸虧槐不是在他們做愛的時候回家,否則她的世界就真的崩潰了。她害怕失去槐,害怕一旦失去了槐她會過一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多年來,她習慣了槐為她所付出的一切,從情人到妻子,她和槐曾經經歷了一段讓眾人唾棄的情愛之路。
槐比她大了整整二十歲,是個年過半百且事業有成的男人。七年前,槐為了她跟他的髮妻離婚了。當年的槐比立凡更痴迷於她的身體和美貌,當她蛇一般地用她妖嬈的身段將他捆綁時,他就註定要與枯瘦的妻子離婚。至今白璐依然清晰地記得槐離婚前期,他的髮妻曾哭天搶地跪坐在他公司門口的台階上,惡言惡語地大罵著她這個破壞別人家庭的下作的狐狸精。那天,圍觀的人很多,亂鬨哄地,好比是在看一場即興表演。她躲在槐的懷裡哭泣着,委屈而羞怯地說:“我怕。”而槐卻斬釘截鐵地氣憤地說:“沒什麼可怕的,反正這婚是離定了的。”
白璐忘了當年和槐是怎樣開始的,彷彿只是彼此漫不經心地一瞥,他瞥見了她的乖巧,靈秀(更主要的是她的嫵媚和妖嬈),她瞥見了他談笑間的儒雅風度(更主要是這儒雅之士居然是位成功的商人)。這一瞥,是在她的朋友的婚禮上,她作為伴娘化着恰如到好處的彩妝,穿着粉嫩的低領紗裙,飄逸得如同仙子,一條深深的乳溝在領口處影影卓卓。當她的美蓋過了新娘成了異性頻頻回首的交點時,槐站了出來同新人談笑,並且跟她握手。
槐,名如其人,雖儒雅卻挺拔而槐梧。白璐覺得他像棵高大的樹,他鬱鬱蔥蔥的枝桿與枝葉讓她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可以在茂密的樹蔭下小憩,可以任性也可以撒野。他父親般的胸懷使她這個自幼缺失父愛的女子曾經一度受寵若驚。
她以她出眾的美使她避免了同齡女孩為生存而奔赴的命運,在槐包養她而後不顧一切娶她為妻的歲月里,她猶如舞者一般曼妙揮舞着自己的青春。她在乎她在他面前的每一場演出,在乎他給予她的掌聲,在乎他那柔和而不失風雅的笑容。
二
立凡出現在去年初秋的某個夜裡,是被她從小相依為命的弟弟白冉帶進一家咖啡廳的。大學剛畢業的白冉想開一家陶藝茶吧,需要向她借一筆錢作為創業資金。也許是覺得一個人力量很難說服白璐,於是白冉找來了比他年長的好友。這位好友叫立凡(白冉喜歡這麼親密地稱呼他,於是白璐也跟着這麼稱呼,久而久之地,她便忘了他的姓氏)。
立凡是個充滿親和力,爽朗而英俊的陽光男孩——不,是男人。他一張輪廓分明的的臉孔上長着一雙迷人的小眼睛,他將眼睛眯成一條縫,揚揚洒洒地笑了起來,他的笑像酒瓶子的酒會在不經意間溢出來,灑在一隻晶瑩剔透的高腳杯里,隨即舉起來,飲一口,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微醉。他喜歡用欣賞的目光專註地看着她,注視她的一頻一笑,而後由衷地讚美她,他竟然當著她的面問白冉:“你姐姐是天上掉下來么?怎麼我在人間從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美女?”問完后便凝視她,看得她羞怯難當。
去年那個初秋的夜,立凡的溢美之辭以及他的專註的眼神使她羞怯難當。咖啡廳里一盞桔黃色的小吊燈在他們的頭頂上閃着朦朦朧朧的光。白冉大笑,笑立凡像個多情的賈寶玉,他開玩笑地說:“可惜你晚了,怕是隊也排不上,我姐已經嫁人了。”立凡不語,同她面對面地坐着,繼續在一片桔黃中凝視她,凝視這個比他稍長一些,卻不幸淪為少婦的女人。
白冉的陶藝茶吧之所以能順利地開張,投入的資金一半以上是槐的錢。槐一張支票解決了白冉所有的燃眉之急,為的是買嬌妻嫣然一笑。
立凡是陶藝茶吧的常客,他在一家網絡公司上班,閑暇之餘做點與藝術有關的事,比如陶藝。他喜歡自己親手做一隻杯子,然後往那隻杯子里沏上清茶自己慢慢品味。他往往陶醉般地淺啜一口清茶,回味無窮地將雙眼眯成縫,隨後淺笑盈盈。他說,品茶好比品女人,必須要把上好的茶葉放在自製的杯子里用沸水泡開。
白璐走進陶藝茶吧的那晚,她感覺到處瀰漫著一種曖昧的氣息。那是十月,所有不真切的美好將她團團圍住,茶吧里的竹帘子下一扇扇古樸的木門,白冉把他們帶進一扇門,一下子,悠揚的笛聲響起,立凡告訴她這笛曲的名字叫做《梅花三弄》。接着,他們對坐。 [1] [2] [3] [4]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