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送親的隊伍形成一條長長的五彩繽紛的洪流,熱鬧非凡。走在隊伍前面的是四個青年的吹鼓手,嗩吶吹起來的確高亢悅耳,尖利直達天宇。他們將嗩吶高舉在手,眯縫着雙眼,鼓起腮幫子,用尖利的語言,虔誠地祭拜着頭上蒼天。清脆的曲調,在奔放舒緩中和着喜慶。
走在隊伍前面的是新娘子。新娘子上身穿着天藍色對襟窄袖衫,下身扣着絳紅筒裙。頭戴彩帽,手懸銀鐲,脖子上掛着一隻嶄新鋥亮的項圈,在漸漸的悅耳吆喝逗趣聲中姍姍地走過來。那紅潤的鵝蛋形臉,泛着幸福的紅暈,嘴角邊浮着羞澀的笑意。新娘子身子兩側挨着的兩位伴娘,手裡各捧着一隻椰子殼雕刻成的精美禮盒。右邊那個是紫衣綠裙的天真少女,神情十分活潑,一路嘻嘻哈哈,不時附身到新娘子的耳畔調皮地嘁嘁喳喳一陣,惹得新娘咬住嘴唇,幾次忍俊不禁揮手打她……
苗家習俗,一家嫁女,全寨出動。人群像是沸騰的鍋兒,熱烈鬧開了。簇擁在新娘後面的是含着旱煙竿的老爺子。此外,還有拽着寬沿錐形斗笠說說笑笑的婦女;有趁着這歡慶日子裡相互打趣調侃的年輕人;也有一大幫已穿耳帶環的女孩子和歡蹦亂跳,跟着人群起鬨的小男孩。他們滿面春風,沿途撒下一串串歡快的喧鬧聲。更有趣的是,走在隊伍未尾那位幫新娘子挑着衣箱雜物的粗壯漢子,他用的“扁擔”竟是一小捆蔗根帶須,還散發沁人泥土味香甜的甘蔗呢!此時,路邊有一位衣着樸實的青年,全神貫注地目送隊伍魚貫而去。他叫鵬,一邊看一邊想自己的心事。
五年了,親愛的婷,最苦的日子我想起您,最累的日子我想起您;倍受冷落的日子我想起您,掌聲響起時我依然想起您。您就是閃亮在我額頭引起他前行的一顆星啊,在南方每一個溫濕的夜裡。在那芭蕉樹下,每一次搖曳的黃昏中,我都默讀着您, 想象着您,仰望着您,朗誦着您,耳邊響起的還是那句話別忘了在落葉時回家。??。
??嫁出的人兒啊!原來我們玩的堤岸還堅固嗎?昔日留念的小橋依然還存在嗎?可我的心碎了!
??心碎,拌着那流光飛虹的雨後,奼紫嫣紅的田野,甘美香甜的果子和珍藏的那首愛情小詩。像花朵一樣開放在那一幅夜天的是那一排街燈;像鼓點一樣扣擊那一個情節的是那一串足音;像閃電疾弛在那一片原野的是那一聲汽笛;像纜繩聯繫着那一種歲月的是那一雙手臂。我走遍高山卻看不到每一個情節里您的笑眉您的淚眼,記不住您的微笑您的諾言,只能感受到您的聲音您的長發飄逝在很久很久以前。
?“不知道你現在好不好?是不是也一樣沒煩惱?像個孩子似的眼神忘不掉!你的微笑在我身邊繞;這些年你過的好不好?偶爾是不是也感覺有點老?”
五年的分別,同學是我永遠的心痛!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給你做了嫁衣?”、“誰看了我給你寫的信?誰把它丟在風裡?”,“我也會給她講同桌的你”,“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的太慢”。老狼的那首《同桌的你》將我們帶回到遙遠的過去。我們這一代人是悲哀的:因為,我們失去的太多,太多。當我們明白這一切時,已經失去了青春、失去了理想、可能還失去了愛情!失去了。但是,我們仍然是幸福的:因為,我們有值得回味的過去。在回味中感悟人生,在回味中尋覓安慰;回味我們是否真的一無所有?回味我們是否真的青春無悔?
我與您既是親戚關係又是同學關係,理所當然我要去送親的,但我就是不去,您不會責怪我嗎?半個月前,我家收到了您家的請帖,我的父母親執意要我來看您,我堅持不肯來,同父親爭吵了一會後還是心事重重地來了。
來到你家,看見院子里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塑料棚子一直延伸到原來的菜園子里,在棚子東南角砌了一個雙眼爐灶,爐堂內烈火正旺,歡騰的青煙熱烈地從煙囪里竄出,透過青煙能看見抖動的青山和樹林,彷彿在為這家的喜慶歡呼雀躍。爐灶再往東又是一排用鐵桶改造成的爐灶,五個大鐵鍋穩穩噹噹的坐在上面,鋁鍋蓋下邊散發著白氣。一股股炒菜的香味瀰漫了這個不大的村莊。
棚子南邊十幾米遠的地方是一條小溪,清清的溪水靜靜的流淌着,彷彿在訴說著這個家庭的苦辣酸甜。一頭老黃牛悠然的吃着草,還時扭過臉來向院里張望,或許它知道它的小主人要出嫁了。
一幫婦女嬉笑着刷着碗盤,有的往爐子里填柴。已經切好了菜分門別類地擺在倉房的木架子上,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廚師在灶傍熱汗直流,大馬勺在他的手裡上下舞蹈,並演奏出美妙的打擊樂聲。
新娘的媽媽坐在輪椅上,屋裡屋外進進出出,人們都勸她歇歇,可是她那裡閑得住呢?她臉上掛着微笑,跟所有來賓打着招呼,不斷地說著感激的話。她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了,設想着女兒婚宴的每一個細節,唯恐想不周全待慢了客人,或那個地方做的不妥當叫人笑話。
您的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老實巴交的農民,話語特別少,但他卻是個熱心腸的人,村子里不管誰家的大事小情他都前去幫忙,鄉里鄉親誰家有個為難遭災,他也從來是慷慨解囊,全力相助,所以人們都很敬佩他,說他夠交、夠講。前些年在外地抬木頭還結交了一幫鐵哥們兒。這次他女兒出嫁全村沒有一家不到場的,前村后屯上下溝不少沒給信兒的也主動前來賀喜。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從小就百依百順,從小就聰明靈利,十分董事,也十分孝順,從六歲就照料母親,料理家務,稍微長大就像小夥子一樣干農田裡的莊稼活,家裡的外交事宜都由女兒出頭辦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如今女兒就要出嫁了,他的心裡能平靜嗎?據他女兒說,這幾天有好幾個晚上看到他偷偷地掉過淚。
您因我而沒有遠走他鄉,而如今又因我而不得不遠走他鄉。
??我給您的承諾沒有實現,因為我的前頭是一片黑暗,沒有路。我只能看着她走入另一片光明另一個懷抱。平坦堪藍的還是那宇野穹川;瀟洒自在的還是那晨輝早曦;細膩潔白的還是那冰霜的面孔;流暢歡快的還是那麻雀的語調。但您卻何時已着着這樣花紅柳綠、奪眼閃目了?頭上的青絲何時這麼晶瑩光亮、嬌柔雅緻?芳容又是何時這樣印有淚斑珠痕、纏有苦藤憂鬱了?
??我倆從初中開始就成為戀人了,情深意重的。我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說是掙錢娶您。約定滿了五年找不到錢,您可以遠走高飛。
我心事重重地把新娘子背出門,跨過大門,跨過了屋檐,跨過院壩。在即將跨過院壩的一剎那,您矜持用右手狠狠地掐一下抱着您大腿的我的手腕。我迷茫地對您說:“這個時候您還玩笑?”
您貼近我的右臉耳朵,輕輕地同我說了一句沒聽清楚的什麼話。
苗族結婚不坐花轎,新娘身着苗族盛裝,佩戴銀帽首飾,撐粉紅色的露水傘遮身自個上路。同胞哥弟肩扛蚊帳,手持燃燒的火把替新娘驅邪引路。出寨時,火把要分開,留下一半折回娘家。俗稱“分光明”。光明是人人喜愛的,遠嫁的女兒豈能獨享?送她的同寨姐妹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緊隨新娘身後,一路歡歌笑語一路銀飾脆響。?
您與我擦肩而過無奈地,落寞地,我只能將一切可以給您的,都化作無言的目光。目送您,我無力的揮動着手,一雙被您用真誠牽過手;目送您,眼眸中再生的期望,再見的日子是何時,再見的目的是何方?目送您,用最恬靜的表情,目送您,用最純凈的目光。送您離去,意味着下次在某個地方迎接您。目送您——那一抹朝陽下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的背影恰似一聲輕嘆,於您已隨風而逝,於我卻常繞耳畔、永駐心間。
我走了,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