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風,微冷,慢慢地浸透肌膚,深入骨髓,提早給人一種冬天的感覺。窗欞前,那流淌的月華,潑灑着淺淡的水墨,宛如展開一軸典雅的畫卷。我小小的桌案上也平添了幾分美韻。那一支素筆,一縷飄香,幾本翻皺的舊書,彷彿就能詮釋整一個不完美的青春。耳畔,傳來費玉清的那首《一剪梅》,清雅的歌詞律動着款款深情,於是一抹秋緒也跟緩緩流動。我以梅為心,懷揣幾分竹愛,在夜裡尋找遺失過的曾經,於是低吟輕唱,於是守候回憶,思念也開始變得溫暖……
我生在江南,喜歡梅,愛它的幽,雅和俏。一枝清逸,素蕊粉瓣,只在宣紙上輕描幾許,就十分的詩味沉酣。梅花的香韻,自苦寒來,在冰雪瓊白的琉璃世界里,演繹着它傲然獨開的頑強和大度情懷。雖沒有青松的傲岸,綠竹的長翠,卻有着瀟洒脫俗的盈盈秀影。溫潤着眾多古人的筆墨,也迴轉在今人愛梅的尋思當中。
梅,宛如一位素衣生香的古典女子,迷人的裙裾飄逸着婉轉的弧度,搖曳着靈性的風姿。它穿越魏晉玄風,跋涉唐月宋水,款款而來,與我邂逅在江南,走進我的心裡。此時,鏤花窗欞外,月,娟然如洗,灑下一地清輝。我任一抹秋緒,徜徉在古文詩句,尋覓林和靖筆下疏影臨風,暗香浮動的高雅意境。聽他講述生命的禪意,感受以梅為妻,修籬養鶴的隱逸生活。或是徘徊在陸遊行走的驛外斷橋上,看梅花梅舞,在黃昏的風雨簌簌地灑落,零落成泥。或是和多愁的李清照共賞金樽沉綠蟻,贊它不與群花比,沖寂自妍,不求識賞的孤清。
喜歡梅,愛它散落幾枝剪影,瘦而不餒,怒指冰霜,在銀白的素箋上,抒寫一份詩情畫意。幾點素蕊粉萼,香而不媚,在千山絕跡的雪圖上,裝扮生韻。
記得有人說,雖然在最底的位置看不到花兒綻放時的艷麗,然而卻不會錯過花瓣飄落時在風中悠揚飛舞的浪漫。我始終安慰自己,生活無恙,平淡也不妨,重要的是有所追求和懂得處世的情操,即使在狹隘的人生道路上,也要積極樂觀。就像梅花終有被碾入塵土的命運,但也不改其傲霜鬥雪,堅忍不拔的精神品質。
夜涼如水,寒意沁人。我藉著翰墨飄出一縷暗香,畫梅為心,在青春的流年裡莞爾淺笑,淡雅素凈。在古詩詞里,採擷思想的藤蔓,撿拾時光的背影,用一枝剪影,編織成一段美麗的情愫。桌案上的舊書浸潤着發白的月色,我任細密的心思,埋在雲端。藉著晚秋的風送去一縷溫暖的思念。
依稀記得,你說我是徐志摩詩里的丁香花姑娘,撐着一把油紙傘,漫過迷茫的煙雨,打從江南的雨巷走過,與你邂逅相逢,便一眼如故,彷彿早早就熟悉了。你愛着竹,就如同我喜歡梅花。你讚賞竹四時青翠,舞盡風骨,在紫陌紅塵里,如同一名虛心自持的雅客。我吟哦梅的清雅俊逸,凌寒留香,在冰天雪地上,開成一道高韻淡然的風景。你說竹亭亭玉立,裊娜多姿,歷代的文人墨客,詠者眾多。我說梅冰肌玉骨,清芬襲人,同樣愛者千千。結果都說梅竹為挺秀清朗的君子,悠然離俗的隱士,不畏風霜的摯友,就像我們的情感一樣,友誼長青,暗香如故。
你嚮往居住一處幽雅之地,不問塵寰世事,閑時,隱一曲竹下深蓬巷。裁竹竿為箋,碾竹葉為墨,寫盡前世的緣,寫盡今生的夢,寫盡年華的詩情快意。過着如同蘇東坡般平靜恬淡的生活,即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你愛竹,即使它沒有蘭花的風流自賞;沒有蓮荷的恬淡溫婉;亦無牡丹的雍容華貴。而你慕它的幽,雨中訪竹,聽一曲天籟的流韻清音。漫步其中,偶合著古人的足跡,尋找七賢散落在竹子身上的瀟洒絕倫。許是生活給予了不少壓力,但任何狹隘的理由和借口,都束縛不了你嚮往自由的靈魂,於是你背起行囊,做一個天涯旅人,去尋找心中詩意的棲居。
你說,遇事不慌,十分沉着的前提是要“胸有成竹”,做人的態度更要像它,雖千枝瘦影,卻節節虛心,任風吹雨打,始終咬定青山,立根於破岩。
飛逝的日子,始終模糊着人生故事裡的章節。回想倉促而過的從前,多想挽起那已失去的幾千個昨日。但我堅信,有些友誼不會因時間地流走,而淡化,就如同我們梅竹般的情結,即使你此刻飄泊在遠方。
等待,是一朵小小的燈花熄滅,於是思念始終在點燃着它。像費玉清這首悠揚婉轉的歌,文人墨客那一抹梅竹的寫意,始終律動在似水的年華,描摹成淺淺回憶。又像一朵梅花開的幽香,絢麗而孤寂的盛放,生長在心裡。我懷揣幾分竹愛,就這樣,靜靜守候在雲水深處。
窗外,月光傾城,如乳般緩緩流瀉。我捧起一杯清茶,淡淡地飲,點點、滴滴,都是思念……
——文/曾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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