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有個著名的風景點——一線天,位於九曲溪南麓,相傳伏羲與百姓同住在岩洞里,教人采麻搓繩,織網捕魚;夜晚漆黑,伏羲體惜百姓,上天宮借得玉斧劈山,岩石斷裂,陽光或月光就從一線崖縫透射進洞,後人銘記,“伏羲洞”和“一線天”世代流傳。
美麗傳說令我久久心期。老來有閑,適逢市旅行社組團前往。
中午到達武夷山市,馬不停蹄,下午便出遊一線天。導遊一路講來,一線天狹長,有一百多米,世界之最,最狹窄處僅35厘米,胖子要挺胸收腹,側身勉強可過;進去后只能前進不能後退,肥胖的不允許去。大自然給我們量體裁身,能穿過去的都是標準身段、魔鬼身材。狹縫中步步登高,光線不足,要靠手電筒照亮腳下的路;最窄處離山頂出口不遠,是個風口,氣壓差較大,有高血壓心腦血病患者最好不要去云云。
進得伏羲洞,十幾見方,內外有光,四壁滲水,只有一條小道通向一線天。導遊見我滿頭白髮,有一份擔心,問我情況能不能去,我回說一切良好。說話之間,三位女青年從我身後迅速超越過去。我緊隨其後。至入口處,有當地老鄉給你手電筒,我自恃視力好(1.5),就謝絕了。
我們這個旅遊團一行48人,除幾個肥胖和有高血壓外,90%都願意經受難得的一次“量體裁身”。大家一個挨着一個像爬樓梯一樣踏步往上,眼下還真有些看不清腳下的路,憑感覺摸索着……身前那位女青年手持電筒低頭一步一步前行,依稀電光照在路面上,也借給我半邊微光,看到路面上淌水,可能是昨天下過雨,手摸兩邊山崖也濕漉漉的。想來老鄉給每個人電筒並非虛妄賺你黑錢。
行到近一半,前面走不動了。感覺光亮多了,抬頭望,一百多米長的狹縫寬窄不勻,依稀可見斧砍崖斷壁裂之狀,實乃天地造化,鬼斧神工!亮光像縷縷斜陽,從縫隙中透射在崖壁上,我方看清身前女青年梳個長發,用一髮夾束在腦後。忽聽後面人喊:“黃某某過不去哇!”引得一陣歡笑,曉得的知道黃某人個矮身瘦,故意打趣。接着傳來“呵嗬”之聲,我向後一瞧,一長串人宛如長龍涌動,匍匐前行。此時前後“呵嗬”一片,聲浪在崖壁間回蕩,如虎嘯風生!我也跟着“呵嗬”起來,放開久已自閉的喉嚨,真叫人蕩氣迴腸,痛快淋漓!
行到最狹窄區域,坡度較陡,梯階也高,每上一梯階都較費勁。身前那女青年遲遲未登上去,失驚的輕喚一聲,前面的同伴或許沒聽到,她可能瞬間失去重心,身往後仰;我毫無顧忌伸出左手推她一把,她感覺着,抓救命稻草一般即刻抓住我的手腕,借我推力支撐上去了,我覺着也借她的拉力登上那一級石階,不自覺地也抓住她的手腕。我倆就這樣默契地一推一拉,一級一級的一鼓作氣連續往上攀登,並沒覺着崖縫狹窄難過,也沒覺着風口氣壓差的可怕。快到山頂上頭,兩邊崖壁寬了,坡也平緩,也許是覺着一個男人的安全感,她依然極其信賴地抓緊我的手腕不放,我也未鬆手,欣欣然似若有老當益壯之感。要出洞口了,我鬆了手,她也隨之鬆手。
走出一線天洞口,她和同伴交手電筒錢,我便從她們身旁穿插過去,趕上前面的同伴。到虎嘯岩前休息片刻,她上前向我道謝,方見她是個戴近視眼鏡的老姑娘,慈眉善目。說是謝我的幫助,其實她也幫了我。人在臨危之際,往往發自本能的求助,也會出自本能地伸出援助之手。就當時而言,她借我力,我也借她之力,物理學上叫做相互作用。
我倆來自不同單位,自不相識,可能都沒注意到對方。我一貫遵循“男女授受不親”之古訓,蒼蒼白髮哪會顧盼紅顏?自然不曉得對方姓氏名誰,儘管每人胸前佩帶身份卡片,有名有姓,哪會留意一眼?或許都是心期一線天而走到一起,不相識而相交,就那麼幾分鐘的偶然心手相攜,心與力的交流互動,真誠,純潔,純粹!
按理我本應也向她道一聲謝,一直沒有勇氣。歸來家中,記武夷之旅,想來心存一份歉疚,惟心期在哪條大街小巷不期而遇時,驚詫之餘放膽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