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一條河,在這北國的冬天,我沿着斷橋走過,前面是沿河的兩岸,在水的中央,或土路兩旁,生長着粗大而茂密的樹林。冬天落葉飛過,赤裸裸的枝幹劍一般肆意地刺向灰濛濛的天空,河畔之間有積雪未融,有寒冰未消,一整片一整片的冰塊漂浮於水面,或者緊而嚴實地包裹着沿岸粗壯的樹根,這沿河的兩岸,可能是水分的充足,樹們都在放肆而率性地生長,高大粗狂而猛惡的樹榦或枝椏黑壓壓的一下子就狂奔到了你的眼前。我彷彿是站在一排排威武而森嚴的全副武裝的士兵的前面,心下不自然的竟然有些膽怯起來,由於樹大枝多林密,那些樹們便拚命似的把枝條伸向有縫隙和陽光的空中,讓人想到在這北國嚴寒的冬天,樹也是怕冷的,更不必說在這北國刺骨的寒風中那些稀稀疏疏縮頭縮腦從街頭走過的人們。我·還記得在寒風中,我走過街面,冬日的陽光依然還在,但這北國的冬天,依然寒氣逼人,街道兩旁的店面或人家,門臉都遮得嚴嚴實實的,但還是冷,有的乾脆在門上掛着厚厚的毯子或帘布以抵禦這寒氣。我走在這北國荒寒的河流之旁,看着夢想如同這一棵棵大樹似的瘋長而手足無措,忽然間我覺得這樹也有不同,長在這土路邊上的,樹如參天,其干也直,可能是由於地勢的開闊有足夠的空間、陽光和空氣,連同樹身也出落得自然和隨和一些,而那些生長在河畔或斜坡下的樹木,由於地勢的狹小,空間和陽光大多已被路旁的大樹所佔據,其龐大的枝幹已無從撐直伸展向空中,只能齊刷刷的斜斜地向河面上伸展和生長,從而使其樹身彷彿遭遇了沿海十二級颱風一般向河面上胡亂撲去。空間已經狹小,而空氣似乎已經稀薄,但這些樹依然強勢而霸悍地生長着,無限制地展示着它的野性和張狂,這沿河的兩岸,四下里竟然充斥着令人不安和緊張的空氣,儘管其條件是多麼的惡劣,但這些樹依舊長得那麼粗壯,縱使空間之狹小,地勢之狹窄,空氣之稀薄。一切的不適,一切的阻礙,一切的苦難,所有的壓抑,都竟然無從捍動它頑強的生命力。“冬天落葉盡,春到葉又生,年年復年年,等閑看日紅。”這不正是如同我人生 寫照一般的么?
命運多舛,生計時艱,東奔西走,身無半技,道無坦途,人無前景,命賤如斯,然而藝術卻像長瘋了翅膀的惡魔,我甩不開,扔不掉,生活所困,藝道所磨,前途不達,吾將何為耶?
數十年提筆揮墨,日夜撣精慮志,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人生過半命無改,素麵向天白眼飛。人與蒼天見,顏面兩無存。南北皆過盡,功成到何年。正所謂是:“樹彎猶有參天時,不信盲流無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