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飽經了一場人生的滄桑之後，我們無限感慨地告別了翠華山。
本來並不想去，可不知受什麼唆使，第二天早晨起得格外早，到外面一看，天還剛剛亮，沒有幾個人。
回到宿舍，裡面倒挺熱鬧，今天是放假的第一天，好多人準備到外面去玩。或許受這種情形的影響，更加堅定了去玩的決心。重新走到下面，碰上李君，他們仍然沒有來，於是耐着性子等。從七點等到八點，終於等齊了人，看看天，陰沉沉的，陰天加小雨，於是又紛紛去拿傘。後來唐君也加入進來了，還有鄧美女，一共是十一人，數字似乎不大吉利。
沒料到，唐的口舌那麼多，十元一個人。原知如此，是斷斷不敢來的了，到了此時，已經沒退路了。
坐車到長安縣。
耽擱了好久，買了一些東西。雨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來，自然而然地想到《雨中登泰山》，很可能我們也要寫一篇《雨中登翠華山》。
張和周不見了，找了好久。後來她們從地底下冒出來了，真有點欣喜若狂。乘上去翠華山的公共車，一問票價，把人嚇得吐舌頭，二塊一，沒法講價錢。另找它法吧。看不出唐挺有點“社會經驗”，先買六張票，后增至七張，最後直到十一張。鄧的誠實，我倒認為可敬。
到翠華山下車后，雨下得更大了。此時遊人不大多。步步往上邁，入眼就見到滿山的雲霧。
繼續往上走，買票時唐又耍了一個花招，可惜又沒有成功。
雨還在下，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過，有了雨，山顯得更加有生機，那條幹涸的小溪似乎也有了靈氣，陪我們一直走到長雲亭。
大家建議在這個亭子小憩一下，沒有異議。亭子倒沒有什麼別緻之處，不過它的一番來歷倒耐人尋味。原來這是為紀念教育家蔣長雲同志而修建的。我們安逸地呆在裡面，覺得真是應了“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句古話。
亭子對面有一線小瀑布，說真的，那不算瀑布，瀑流一絲絲的，像斷線的珍珠，水花晶瑩透亮，挺活潑可愛，惹得好幾位遊人走過去跟它親近。瀑布也真怪，只見瀑流，看不到這到底從哪裡蹦出來的。難道它能夠從山體中跳出來嗎？從亭子往外望，遠處山峰的霧還在戀戀不捨地環繞着，一縷一縷的，給山色增添了朦朧、神秘的美麗。
邁着小步，又出發，是一整排石板路。大家一路上談笑風生，把那小雨漸漸拋在了腦後。
很快又到了一個瀑布面前，唐的一聲驚呼把大家的眼睛全吸引到對面那座山峰上。太美了！美得直讓人往肚裡吸氣。這時一幅大自然圖畫，粗筆勾勒，工筆精繪，粗細相間，柔和有致。這時候的霧也不知溜達到哪去了，我們飽覽了這無邊的風景。
應該在這裡留影，唐首先照了一張，接着，李、陳、單、梁、鄧，我不好意思，也有點害怕照相。
這才是真正的瀑布，以前只是聽說，並未親見，甚感神秘。凝視着它，心裡浮出一首詩“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充分體現“掛”、“飛流”這幾個字的傳神。聽人家說，這個瀑布前幾天都是斷流的，今天我們撞得正好。下了一場小雨，它又復活了。我們再也不責罵老天爺的無情，倒生出一點感激之情。
令我更傻眼的是這裡到處是柿子樹，此時正是柿子成熟的季節，遍山遍野的柿子，成了一道別緻的風景。遊人伸手就可摘到，可是鑒於輿論監督，誰也不敢摘，“伸手必被捉”。
告別瀑布后，開始爬十八盤。抬眼四望，萬般景象盡收眼底，秋天的風光也竟如此迷人，深秋的山更是韻味無窮，如徐娘半老，深沉含蓄，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那些雲霧仍然在不歇腳地走，時而在這個山峰盤旋，時而又旋到那個山峰。回看四周，陡然遊人如織，又伸手試試，雨也停了。真沒想到，這樣的天，也有這麼多人大發“閑興”，甘受淋漓之苦，爬到這山上受罪。
忽然一陣涼風撲面而來，頓時整顆心像經過沐浴一般，心曠神怡，精神為之大振。本來這一次遊覽，多少是為了遣憂解愁，直到現在，心裡的那個結，才微微解開了，一掃原來的窒悶情緒，心中的詩歌也如泉水般汩汩流出來了。如電光火石之間，我也領悟了這麼多遊人來此的目的了。他們花上一筆錢，吃上一頓苦，不就是來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振奮一下渙散的精神嗎？
我這麼想啊想，就像進入另一個世界，等到回視周圍時，他們已經不見了。抬頭一望，一棵土松樹旁邊圍着還幾個人，有幾個還在向我招手呢。是迎客松！我驚奇地對它行起注目禮，枝葉紛披，昂然挺直，虎虎有生氣。再看下面，原來它還是生長在一段窄窄的石縫裡，我不禁油然而生敬意。“咔嚓”一聲，熱情的迎客松前又留下了我們的身影。後面有雲霧繚繞，青山綠樹映襯，真是人在畫中游。
十八盤很輕鬆地“盤”過了。有一位同伴覺得好累好累，可能是她昨晚睡得太晚了的緣故，和她談起遊覽的感受，她大呼上當。“這有什麼好看的，真的，或許它是好看的，可我看不出它美在哪裡。”是啊，美，到底美在哪裡。不能夠說世界上沒有美，最重要的是缺少發現美的眼光，這就要求我們培養一雙發現美的眼睛來。在當前，這是亟待解決的問題，竊以為加強古典詩詞的藝術修養大有裨益，向來詩詞跟風景是不分家的。
終於爬上了翠華山頂。女孩子一個個氣喘吁吁，男孩子卻意氣風發，精神高昂。到了天池，又讓人受了一次騙，這原本是一個很小的堰塞湖，湖水倒還清澈，微風拂來，漾起魚鱗似的細紋。大家一致同意停下來在這裡休息片刻。山上的東西貴得嚇人，一碗炒麵要一塊八，吃還是不吃，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決定吃一頓。面硬得厲害，可竟然飢不擇食，吃得精光。於是又重新出發，雨也開始下起來。真怪，我們停下來雨也停下來。山上起風了，微微有點涼意。
這時候大家又看到後山上圍了一段美麗的雲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讓它們與我們永在。
遊覽冰風洞，忒有情緒。風洞裡面很空曠，就是出口處太窄了。冰洞里更有意思，真有點名副其實。石頭摸上去冷冷清清的。越往裡走越難走，簡直是爬了。好容易爬出來，卻發現又回到了原地方，哎……
站立在鬼門關上面的奈何橋，翹望四周山峰，看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奇景，對面山上巨石聳立，壁立千仞，煞是雄偉壯觀。
這時候，雨又住了，只見滿山滿山是倏來倏去的雲霧，它一會兒纏着這山峰，一會兒又跑到那個山峰上歇腳去了。我們的眼睛忙不過來了，這漫山遍野都是好看的東西，書法碑林點綴在這無邊的山色中，增添了藝術情韻。
趁着還沒有全被雲霧包圍，我們抓住戰機又留了一張合影。
看着那矗立的山峰，我們萌生了一種征服它的勇氣。於是我們開始一場前所未有的征戰，有幾個人當場就打退堂鼓，不行，這是一場集體活動。萬般無奈，只好跟着我們上。路一開始就不好走，既弄壞褲子又有刺，這不是路，這不是人走的路！有幾個人憤憤不平地說。
在這裡我們十一個人團結成了一個整體，你牽着我，我牽着你。這種互助的精神給大家都增添了信心和勇氣。
更有意思的是，在半山腰上幾個嗓門大的人開始喊山，頓時滿山滿野都是喊山的聲音。聲音碰撞，回蕩着，好清晰。
這也是一條人生的路，充滿荊棘，崎嶇難行。
我們開始以為只有我們在爬山，後來才發現後面有好多人在爬，更何況這條路以前也有好多人爬過。於是我們清醒地認識到，人生的路可能比這更艱難。但這次爬山卻增添了我們克服困難無窮的勇氣。到頂峰之後，俯視山下，是一個霧的海洋，裡面藏着一個永恆之謎。
下山了，路格外地好走。
很快我們就下了山。
後記：這是我1991年剛跨入大學時跟着十多個老鄉遊覽陝西翠華山後寫的遊記，閑時翻看，也有一番心意在上頭。此後雖然爬了許多山，卻提不起寫作的興趣了。想想還是舊作可愛一些，故把它整理出來，如能讓那些舊友看了有些感概，或許也有一些意義吧。
雨中游翠華山 標籤：雨中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