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而馳名海內外的蘇州,歷史悠久,人文薈萃,一直是令我心馳神往的地方。小橋流水環繞的姑蘇城內,那一街一河相依相伴趟過的千年歲月,那層層疊疊的屋檐 ,參天的古樹,斑駁的屋牆,小巧的古井,斑駁潮濕的石欄,精靈似的烏篷船,無不見證了歷史的印記。
杭州有西湖,蘇州有山塘街。喜歡山塘街,喜歡那裡的歡心熱鬧的購物氛圍,尤其喜歡欣賞那裡的糖人糖畫,一支支妙趣橫生、活靈活現的糖畫,一下勾起我兒時酸酸甜甜的記憶……每次去都經不起這大大的誘惑,總會樂不可支的一下買上好幾支。
上午在山塘街買小吃時,遇見一位賣茉莉花的老婆婆。她坐在街角的小木凳上,身旁放着小竹籃,竹籃里盛滿潔白的茉莉花。她低着花白的頭,蒼老乾枯的手指輕輕拈起那些小茉莉。雪白的茉莉,淡然、羞澀、潔凈,如待字閨中的少女。她將一根細鐵絲從花蒂穿過,不一會兒,一串茉莉花就穿好了。她緩慢的動作,滿頭的銀髮,慈祥的模樣,像極了我的祖母。我蹲在她身旁靜靜看着,茉莉如一群身着白衣的小姑娘排着隊,牽手站在一起。買了幾串茉莉花,戴在手腕上,清芬裊裊,有暗香盈袖。阿婆那緩慢的動作,在我眼裡竟是這樣嫻雅和靜好。
午後去山塘書院,來一壺碧螺春,聽一段依依儂儂的蘇州評彈,獨享清閑,是很愜意的閑趣。小橋流水,水榭亭台,也只有在古老的姑蘇,才滋生出如此美好的聲音。吳儂軟語,那麼柔軟、濕潤、惆悵,無盡的纏綿,如濃郁得化不開的情思,細聽原來是一曲《梁祝》。
台上着一襲長衫的翩翩男子,是從周瘦鵑筆下走出來的嗎?穿桃紅色旗袍的女子,彷彿一朵嫣然的薔薇,她唱着:“同窗共讀三長載,你和我促膝並肩兩情深似海,你我在人間不能成婚配,身化彩蝶花叢翩翩雙飛,天長地久不分開……”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台下的人早已聽得淚水漣漣。
古時的愛情如黎明的薄霧一樣美。雲中錦書、枝上花箋、水中魚箋,都是特指書信的。兩人早已心心相印,都不急着說破。他寄給她一封書信,她等了很久才收到,也不捨得馬上打開,而是放在枕邊,等到靜夜裡才展開了細讀。如水的月光落在紙上,如白雪落梅花,暗香盈盈。他綿密的心思、柔腸百結、無盡的相思,此刻,都由一支筆替他說了。好文字都是直見性命的,世間再沒有比情書更美好的文字了。不是嗎?兩顆心為愛所牽,為情陶醉,她問:“什麼是愛情?”他說:“我心裡全是你。”
那個時代的愛情,是光陰釀成的一壇美酒,芬芳醇厚,意味悠長。那時的相思,如同深夜的爐火上熬着的中藥,慢慢地煎熬,空氣中瀰漫著中藥苦澀的味道,還有一絲淡淡的甜,那是思念的味道。
用一個下午,品味古老愛情的百轉千回、萬種柔情,內心無比柔軟傷感。一對戀人,情投意合,生死相許。她活了那麼多年,原來只為了和他相遇。
哪像如今的愛情,彷彿是一瓶冰鎮的飲料,色彩斑斕,爽口解渴。但是,值得回味的太少太少。現在的愛情來得太快,去得更快,如電影《大城小愛》中的台詞:“我們太快地相識,太快地相愛,太快地接吻……然後太快地厭倦對方。”一切都是因為“快”。愛情里的情意綿綿、柳暗花明、峰迴路轉,都因為一個“快”字而意味盡失。
我們匆忙的眼睛來不及細看,匆忙的耳朵來不及傾聽,浮躁的心來不及慢慢感受,匆忙的腳步總是走得太快,與生活中的美好和真愛失之交臂。
面對生活,我們擁有太多遙不可及的希望,衝動與無奈不時的回蕩在我思緒之中。對待愛情,我們幻想着幸福。幸福是什麼?是兩情相悅,是相敬如賓,白首到老。
這世上倘若幸福來得太早,或者來得太晚,那還叫不叫幸福?可世界上又哪有那麼多幸運兒,能在不早不晚遇到他們想遇到的人,然後輕飄飄地說一句原來你也在這裡,就獲得了所有人的羨慕,可那樣的人又有幾個?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吧。
煙雨江南,江南煙雨。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寫下愛恨別離情意綿綿的浪漫詩篇。如今在飄雨的巷口,撐着褪了色的油紙傘,走在青石板路上,尋着江南的清雅,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總有說不出的憂傷纏繞着善感的心事,靈魂在這細密的雨中亦難以遁逃,誰會在這雨的深處,能聽懂雨的心事?又有誰能訴說永遠不老簡單的誓言?飄零無依的失措,唯有讓心空白着接受雨的洗滌和慰籍,期待邂逅在這美麗如煙的江南里。
文:毛線(原創) 2013-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