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和以前的老同學老同事在一塊一敘,回到家時十點多了。兒子沒寫作業,玩了一下午,吃了晚飯又玩了半晚上,然後臨睡覺了說有作業。我有些惱怒。惱怒到什麼分寸,說不清楚,但還沒發泄出來。就坐下,看着他做數學題。
母親在旁邊坐了一會,問我:“家裡還有治腹瀉的葯嗎?”我一聽,頓時大光其火。一下子就控制不住。“早怎麼不說呢,今下午我去藥店拿葯,你又不是知不道。”
我氣呼呼地穿上背心,將母親喊我不要去的話關在了門內,不過沒用力帶門,這我是可以保證的。
路上涼颼颼的,沒了行人。幾個熟悉的醫務室都緊鎖了門。就直奔縣醫院。電量不多的電動車在昏昏暗暗的行道樹下慢慢地向前滾動。我心裡還是有些生氣,氣母親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更氣自己竟發現不了母親不舒服!
縣醫院又新蓋了一座急診樓。大夫見我沒帶卡,問我給誰拿葯,我說給母親,並把癥狀說了一下。他徑自從窗台上拿了一個卡開上藥。我很順利的取到葯,總共花了四元五角。急匆匆往家趕。
車子越來越沒精打采。涼涼地風吹在身上,我頭冷靜下來,深深地慚愧與自責着。
母親養育我長大,供我讀書,陪我同悲歡共命運,已歷三十四個春秋,這期間的點點滴滴,非含辛茹苦四個字能準確概括;母親的疼愛也更非任勞任怨,無微不至能詮釋的到位。為什麼不能原諒母親一時的堅忍?如果不是忍不住了,她又怎麼肯告訴我?我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親人,不告訴我還能告訴誰?歲月已經無情地奪走了母親的青春年華,生活也刻薄地留給她一身的病痛心傷,為什麼,我,她唯一的兒子,竟然不能對自己唯一的母親耐心一點點,寬容一點點?而且,得知了母親身體的不舒服,首先關心的不是她的疼痛,而是埋怨她?
我越想越慚愧。母親此時在家裡肯定既擔心又埋怨自己,我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兒子,更算不上有孝心。
母親最需要的可能不是錦衣玉食,而是我能健康平安;母親最擔心的可能不是我工作的點滴(因為她畢竟不太了解),而是我的生活是否快樂幸福。猶記得以前上學離家久了,母親見到我的眼圈總會通紅,哽咽地對我說過“最希望天天看着我,才放心”,那時候她的淚流在心裡;每次離家,她又總是將背影高高地站在夕陽里,長長地影子里一定有我未曾睹到的哭泣,我自己每次也都是哽咽着,在自信的青春的臉龐輕輕流下兩行短促而又奔放的淚河。而我能給予母親的是什麼呢?我竟都已忘記了嗎?
我一天天長大,從母親的懷裡掙脫;我一年年獨立,在母親的牽挂里漂泊;如今,母親與我聚居一室,我因為工作的原因,並不能日日相慰,交給妻子照顧,就在鄉鎮上盡心儘力。母親就在家裡等待,等待着周末,我回家。母親的白髮一天天增多,我卻正值青春年華;母親正一年年戀舊,在節日里思念故去的父親,老家的點點滴滴,我卻越來越粗糙地生活,並且還自以為是地發脾氣。
回到家裡,母親早等在門邊。我只對她一笑,她就笑了。我再和她說以後要及時告訴我的時候,語氣已經委婉了。給母親取出葯,端來一杯水,看着母親吃上藥,我就去看兒子寫作業。聽見母親在外面窸窸窣窣地收拾着,一會就去睡覺了。我心裡還覺得不放心,害怕她還生氣。就推開她的門,開了燈,母親誰自己正在打蚊子。我就幫她打死了那隻蚊子。“娘,還生氣嗎?”“生什麼氣。睡覺去吧。”心裡揣着那塊石頭終於放了下來,我卻覺出了比累更令人懼怕的東西。
實在是母親的寬容慣壞了我,實在是母親的遷就讓我不經意間疏忽也疏遠了母親,更是我的膚淺、粗糙和心理習慣性的冷漠讓我不再是我。
無論何時何地,孝敬母親,就要耐心地傾聽,不管是嘮叨還是牽挂;就要耐心服侍,不管是她的粗心還是笨拙。母親永遠需要子女的呵護,因為她已經把她的堅強和偉大無私地傳給了我們,我們能做的,就是耐心地,一點一滴的還給她。不管還多少,只要有繼承,就可永恆。也許,這就是母親的使命。我們只不過是用耐心的方式繼承,並藉此表現母親關愛的價值,和自己人生修養已達到的境界。
耐心永遠是一個有孝心的子女人生修養的第一境界,即告別粗糙、膚淺與冷漠,讓靈魂溫柔細膩、真摯深沉和和藹,散發出人性的光輝。而我,如果不是年輕不懂事,就是靈魂不夠細膩真摯。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能有耐心地孝敬,還能幹什麼呢?
2013年8月3日0:1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