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波濤的心跳
我再次向蘇伊士運河揮動手臂,
想溶進她綠色的懷抱,
聆聽那和平的心跳,
把詛咒和戰爭一起蕩滌。
也許本不該存在什麼交易,
因為綠色始終是生的旋律……
――題記
在埃及的旅遊地圖上,有一條藍色的小杠,它連着北部地中海畔的塞得港和南部紅海邊的蘇伊士城。當我第三次沿着這條著名的河流行進時,心中翻騰着複雜的感情。
人類為了實現美好生活的願望,總會在戰天鬥地中產生曠世奇迹,蘇伊士運河就是偉大的奇迹之一。它挖了整整十年,奪去了十二萬埃及勞工的生命,讓歐洲與亞洲南北雙向水運從此不必繞過好望角,也讓地中海與紅海之間的運輸無需再陸地海上地折騰。從她哇哇墜地的一刻時,就讓地球深深地愛上了她,並把她作為自己幼小的女兒,輕輕的撫摸。
我對她的嚮往,始於小學三年紀,那一年文革剛剛開始,我從被“紅衛兵”砸爛了的封、資、修寫作小組活動室的地板上,揀到了一本有關埃及的書,書的封面和許多內容都被撕掉了,僅殘存了蘇伊士運河的幾頁文字,和幾幅美麗的圖片。在那缺少圖書閱讀的年代,這幾頁文字帶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驚喜,從此,蘇伊士運河就在我的心中紮下了根。
十二年前,我曾先後兩次從不同方位經西奈半島去看望美麗的蘇伊士運河。這次,我和老朋友穆罕默得.沙英商定,從開羅出發,穿過西奈沙漠,往南追着運河碧綠的波濤,去看望給她傾注血液的紅海和她的襁褓地蘇伊士市,(運河水主要靠地中海輸入,紅海只是部分補充)再次聆聽她的心跳,她的訴說,那是關於血淚、關於金錢、關於和平的聲音……
凌晨,太陽還未醒,我們在前呼後擁的警車護送下,駛上了西奈沙漠的公路,(西奈沙漠屬阿拉伯沙漠)公路兩旁是氣象萬千的沙漠山丘,礫漠以及裸露的岩石在朝霞中發出烈焰般的紅色,讓你頃刻就想到了唐僧西天取經的“火焰山”,這是難得一見的戈壁風景畫。風吹過,掀起陣陣黃霧,讓明亮的碩大無比的朝陽頓時模糊了起來。(在埃及,太陽和月亮看起來都比中國大一號,是不是地域關係本人不知)不久,我們就看到了遠處時隱時現的堡壘。
當我們這一溜車隊齊刷刷地停正一條從運河引過來的小溪旁時,太陽還未升高。溪邊長出了一片沙漠中罕見的開着黃花的非洲菊,讓人頓感親切了起來。走上沙丘,昔日中東之戰的場地上,依舊留有作戰用的坦克、大炮、機槍,堅固的地堡保留了以色列指揮所的原貌,縱橫交錯的坑道,把發電機室、通訊中心、指揮中心緊密相連,讓人感到戰爭的可怖。想當初,我第一次到這裡參觀時,曾被無情的風沙打得抱頭鼠竄,時過境遷,這裡現在現出了一片平和的寧靜,沿着戰地指揮所的周邊,竟然也出現了一排樹木!讓清清的溪水繞在它的身邊歡唱。
西奈因為有了蘇伊士運河而出名,也因為有了蘇伊士運河而始終戰爭陰雲密布。我記得西奈是以色列通過談判還給埃及的,而在此前,英法佔有者面對突然出現的埃及收復的槍口時,惱羞成怒又無可奈何地交出了運河經營權。許多埃及人從遙遠的南方和西部趕來,站在河岸上歡呼,把一把把的熱淚拋灑到滾滾的流水中。英法豈能甘心,他們在對埃及實行經濟制裁的同時,慫恿以色列軍隊對埃及發動突然襲擊,打響了第二次中東戰爭。尼羅河的雄獅咆哮了:“我寧願在戰鬥中犧牲,也不會去投降!”正義終究會戰勝邪惡,埃及擁有了西奈,擁有了蘇伊士運河,但,運河從此也被火藥味籠罩了……。
站在初升的太陽照耀的沙丘上,我若有所思,沙英望着我問:“莫娜,你在想什麼?”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想站在暫時熄滅了戰火硝煙的西奈半島上談論戰爭,人類永遠也不希望戰爭,也不需要戰爭梟雄,因為,我們熱愛和平!
西奈,以前所未有的平靜迎接了我此次的造訪,當我轉身離去時,那座巨大的AK步槍紀念碑越變越小,泊泊的溪水,滾滾的黃沙在悄悄地問我:“莫娜,你說和平會持久嗎?”我自言自語:“會的,而且一定要!”
車子拐出了西奈戰場的小道,駛上靠近蘇伊士運河的公路,不一會兒,車窗處似有了波光粼粼的感覺,沙英告訴我:“我們來到運河邊了。”真的,從車窗望出去,能看到寬闊的河面上緩緩行駛的貨輪,隔着運河,還不時出現阿拉伯風格的別墅,一陣快跑,車子停在了英國人設計的橋身能旋轉90度的大橋旁,守橋的軍官查看了警察出示的證明文件后,熱情地向我點頭致意。我向他請示:“能否和此橋留個影?”他爽快地說:“中國,朋友,你拍吧。”當我拍攝完畢,他很有禮貌地向我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問我:“尊敬的女士,我能和你一塊留個影嗎?”我說:“沒問題。”留影后,他讓沙英轉告我,他曾去中國培訓過,實現了先祖的囑託。我來了興緻,忙用英語問他:“為什麼說是實現了先祖的囑託?”他友好地告訴我:“先祖默罕穆德曾經說過:“儘管中國很遠,但如果想要做一個真正的知識分子,就應該到中國去,因為那裡有和埃及一樣的東方文明。”您說,女士,我是不是達到了先祖的要求?”我欣喜,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景德鎮磁茶葉罐和風油精送給他,他很興奮,頻頻地感謝,只到我們的車隊離去很遠,還見他站在哨位的高台上向我們揮手致意。
微閉雙目,我心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動,原來埃及人與中國交好,還源於他們的先祖默罕穆德!看着身前身後的警車,親身感受埃及政府不惜代價保護遊客的決心,足以知道他們對中國的重視和友好,這種氣勢,也足以讓不法之徒聞風喪膽!
時間還早,沙英建議我們先去西奈半島上的聖山――西奈山,它聳立在凱瑟琳隱修院的後面,傳說是聖經中的“何烈山”。我在沙漠中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一會兒功夫,我們就到達了目的地。沙英怕我體力不支,堅持讓我騎上貝都因人牽着的駱駝登山,經過曲曲折折的攀登,我們登上了山頂,已西鈄的陽光,像是為整座聖山輸入了新鮮血液,讓它迸發出生命的光彩!即震憾又綿延。悠揚的聖歌在山頂上迴響,指引着我們沿着“悔罪台階”走下,可惜,山腳下的凱瑟琳隱修院已閉門謝客。沙英說:“沒什麼遺憾的,隱修院絕大部分都不向遊客開放,即使進去,與隔着花柵鐵大門看到的景象是一樣的。”
我搞不清楚天主、基督與東正教的關係,但我知道他們的教義都是“聖經”,而這裡就是摩西接受記錄上帝“十戒”的地方。最奇特的是,聖凱瑟琳隱修院內還有一座清真寺!就在教堂大門的對面。幾百年來,由於它的屁護,從未遭到穆斯林的襲擊。我想,上帝和真主都希望世界和穆吧,因而在他們共同生存的聖山才不會燃起紛爭的戰火。
追着西落的太陽,我們沿着時而靠近時而遠離的蘇伊士運河快速行進,傍晚時分,來到了靜謐的紅海邊的小城――蘇伊士市,城市不大,但異常乾淨,在運河和紅海的親吻處,一座精美的滿月清真寺正傳出嘹亮的禱告聲。三三兩兩的阿拉伯人在寺外美麗的草坪上,面朝麥加虔誠地匍俯着,運河中巨大的貸輪正緩緩地駛入紅海……。
我站在閃着藍寶石般光芒的紅海邊,感受傍晚時分紅海邊清涼的海風。沙英做完了禱告來到了我的身邊,興奮地告訴我:“明天,我帶你去紅海邊最漂亮的城市。”可此刻,我滿腦子梳理的都是西奈、蘇伊士運河,回想着運河的水為什麼只是微咸?是不是它為了和平流了太多的眼淚?它的母親是不是想用鹽將戰爭的細菌殺死?讓和平的藍色保佑平安?!
我知道沙英要帶我去的那座城市叫沙姆沙伊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將《和平之城》獎頒發給了它。這就是我為什麼要重來的理由!
蘇伊士運河啊,你讓太多的生命消逝在了河道中,也讓太多的歡笑埋葬在了西奈半島上。我不明白為什麼昔日顛沛流離、飽受戰爭創傷的民族會不斷地在這片沙漠和運河上颳起戰爭風暴?猶太人、阿拉伯人這兩個偉大的民族為什麼就不能親如兄弟?!
起風了,海潮推着海浪湧向岸邊,碎成了美麗的海浪花,伴着濤聲,聶魯達的詩席捲而來:
將來,當我已不復存在的時候,
尋找我吧,就到這裡來尋找,
在岩石和海洋中間,
在不安靜的浪花的閃光里,
我要回到這裡來,為了變成奔騰的大海,
為了變成她的不羈的心,
我將在這裡迷失,也將在這裡被找到,
在這裡,我也許將變成沉默和岩石。
2013-5-2於蘇伊士市埃及之旅五
聆聽波濤的心跳 標籤: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