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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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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蒿

  黑精靈

  我從小就生活在山裡,熟悉那裡的一切的一切。

  我們那兒山清水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世世輩輩,山野田地,草木野花觸手可及。我兒時所居住的小村莊往東就是林木蒼鬱的群山,村莊的外面的田地一年四季都被鋪錦疊彩,綠油油的麥田、金燦燦的菜花、漲紅了臉的高粱,潔白的棉花等等,村莊和大自然融為一體。我打小就生息在群山的懷抱中,被彌散的山野氣息、濃郁的草木清香縈繞着;包裹着;浸潤着;生長着。所以到現在我的身上還帶有一股濃郁的山裡人的氣息。

  清晨,我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欣賞着山野間的花草樹木,不由得使我懷念起那些被草木清香氤氳的日子。

  我很小的時候,家裡就讓我去讀書了,幼兒班的時候就在自己住的村莊,正式讀小學是到離家兩三里地的另一個村莊去上,從家到學校不過兩三里地,但經過的都是山間小道,彎彎曲曲,路很窄,都被山花野草覆蓋著。我徜徉在上學的小路上,吮吸着大自然慷慨的饋贈,或隨手採擷花枝草葉,入口咀嚼;或揉捻之後,塞進鼻孔,深深嗅聞。我記得被我摘下的最多的還是那火蒿的葉子,它清香入鼻,頓覺神清氣爽,我的周身散發著火蒿的清香,許多人從我的身邊走過都會說,這孩子身上怎麼有股子清香味。

  火蒿,莖桿修長而纖細,一年生草本植物,山野之間,隨處可見它們叢生的身影。山坳里能長一人多高,葉子也顯瑣碎,不擇土壤,耐乾旱,適應性強,有着極其頑強的生命力。每年冰雪還未消融,許多植物還在酣夢呢,火蒿已經開始孕育新芽,頂穿生硬的凍土,突破寒冬的禁錮,探出嬌嫩、纖弱的身子,等待着春的來臨了。村中那些小姑娘們早就按耐不住,提着小籃,四處挖野蒿、野菜做豬草了。

  春雨連綿,一下就是三兩天,滋潤着大地,火蒿也趁機蔓延得漫山遍野。撐起雨傘,漫步山間,隨意掐下一枝稚嫩的火蒿,湊近鼻前,一股清郁的香氣,讓人為之精神一振。我常摘下幾篇碎葉,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清涼中帶有幾分苦辣,過一會又感覺有點甘甜,回甘悠長,有點像甘草的味道;又如吃了何首烏片,苦盡甘來,口有餘香。

  到了七、八月間,草木進入了生長繁盛時期,這時,火蒿長得更加茂盛,苦澀的清香,愈加濃烈,摘幾片葉子搓揉一下,嗅一嗅香氣宜人,愛不釋手,一直到初冬它才慢慢的隱藏的舞台的後面去。

  每到了放暑假的時候,火蒿已有八成老,這時候莊上的人就會來到田野里,砍下火蒿曬至半干,(才砍下來的太脆,不能編辮子,容易折斷,曬得太幹了更容易折斷,半幹才有更強的柔韌性)擔回來把它變成辮子(像女孩的辮子一樣)再曬到八成干(曬得太干就不熬火了)備用。因火蒿的枝葉細碎,且有一定的柔韌性,搓揉之後,葉子變成絨狀,易燃。

  你別小看這火蒿辮,它的用處可大了。我小的時候,那年月農村資源匱乏,農村沒有電燈,更沒有蚊香,晚間時常被蚊蟲叮咬的受不了。這時候火蒿辮就派上大用場了,家家戶戶吃過晚飯,把床抬到自家門口鋪好,再在上風口把火蒿辮點燃,火蒿點燃產生的煙霧和那種清香氣味,就可以把蚊蟲驅趕走,人們就能得以安心的休息了;那時候夜晚走黑路沒有燈,家裡貧窮又沒有錢買手電筒,那只有點燃火蒿辮邊走邊舞動,呼呼生風,火星四濺,氣味芳香,火把用來照明,還可用來驅逐野獸,農村還傳說這火蒿辮的火還能避邪。

  火蒿性寒味苦,但它卻有一種清香氣味。在百草之中,它再普通不過了,每年默默無聞的在山間、在田野,在邊邊角角的土地上生長着;它從不計較土地的肥瘦,也不要求人為它們做什麼。可在那年月,它卻為我們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它也為我的人生之路,奠定了基礎。

  我一直以自己是一個山裡人而驕傲、自豪,身上散發著山野氣息。但自從我考入了師範,走上教育崗位,由於工作的繁忙,就很少回家鄉了。學校的院牆把我與外面的世界阻隔了,也因為這院牆,好似築了道堅實的樊籬,阻遏了山野氣息,花草樹木之清香於我的嗅覺漸次疏離、依稀,猶如一簾之幽夢。

  單位的同仁和一些鎮上的人,都說我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傻氣,甚至說我永遠改不了“土氣”。我也曾捫心自問:“我真是這樣嗎?”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社會猶如村莊門口的池塘,各種水都在這裡匯聚,他們在這裡醞釀,發酵,長期熏陶、侵襲,想想,難免濁氣熏天、俗不可耐了。可我依舊是那個山裡來的“土老冒”。

  真想再到山野里去走走,讓火蒿的清香再次沁入我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