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開沉重的樓宇門,一股寒涼帶着夜的霜凍,迎面撲來,哈着手上的熱氣,與之碰撞,凝結成細小的冰霜,眨眼即逝。
來到樓前草地,發現,冬天,是這樣淋漓盡致的詮釋着它的韻味。一夜寒潮,僵硬了枝上的殘綠,一夜霧藹,又給這些殘缺的生命披上素雅的妝容。龍爪槐的殘葉,似已承受不起一層霜白的重負,紛紛折翅枝椏,落地無聲。樹下,馬尾草已終結了綠色使命,低垂着枯黃且毛茸茸的頭,再無力抖落滿身寒霜。蹲下身,為它輕輕彈落幾片冰霜,濕了指尖,汲走僅有的一絲溫度。
站起身,發現,枯黃並不是惟一的顏色,前面,一排冬青盈着綠色的葉片,帶着淡白花邊,驕傲地挺立在枯草頭頂,曾經,它站在樹下仰望過高枝上的綠葉,用羨慕的目光看過身邊野花絢麗着顏色。此時,它的與眾不同在冰霜下盈着碧光,似開在寒冬里綠色的花朵,頑強中帶着美麗。
霧藹過後的世界總是讓人無限留戀,不再有凋零的惆悵,整個世界,被霧松朦朧的覆蓋,處處都如冰花開放的素潔,讓人遨遊在真實世界,享受虛幻的美麗。看,早有人來人往,在霧松包裹的灌木叢前駐足,在倒垂的柳樹下留下與冬的合影。小孩子們調皮的晃動着樹榦,細小的冰霜在枝條間飛揚,笑聲,引來更多的冰屑飛舞,歡快的場景,被大人們一一定格在靈動的瞬間。因出來時匆忙,這個美麗世界只有用眼晴去收藏了。
晨霧似已在漸漸散去,一縷晨陽,奮力的衝擊着霧層,穿透過來,散落灰白的世界,映出一層暖暖的顏色,周圍的景物在漸漸清晰。遠處,一個小花園的前面,站立着兩位老人,指點着園內花草,是樓上的大爺大媽,那個小花園就是老兩口開闢的。大爺臉上洋溢着笑容,大媽卻是一臉的寧靜,默默地聽着老伴說著什麼。
想起每年春暖花開時,暖暖的陽光下,老兩口都會坐在花園邊的石凳,看盛開的花兒,就像是看自已的孩子,而我每次路過,都會上前嘮上幾句,聞聞花香。當然,從來都不會空手而回,手中總會有一枝大爺親手剪下的花朵,讓春天燥動的心溢滿淺香。
此時,冬季的寒冷讓陽光走失了溫度,卻涼薄不到兩位老人心中的溫暖,看老人臉上洋溢的笑容,看緊緊相牽的十指,便已然知道,相濡以沫的一生是何等幸福,也許,是那曾經的滿園花香至今還在心裡飄着暗香,才讓他們在漫漫紅塵中,風雨同舟至今。
今日沒有上前打擾兩位老人,站在那塊荒蕪在冬季的草地前,發現,暖陽初升,世界在慢慢褪卻冰霜裝點的浮華,顯現一團垂敗的景象,剛剛還覺得寒冬的夜霜是如些的神奇,冬青的葉子也如白色花朵一樣美麗,此時,被凍結的墨綠雖然掩住些枯草的頹廢,卻讓失去活力的生命變得更加不堪入目。霧松只讓冬的世界暫時忘記了荒蕪的顏色,人們也只是在瞬間的景象,尋找久違的美麗,而美麗轉眼即逝,揭開薄霧的籠罩,依舊是枯黃的顏色。
也許,這裡也需要添些顏色,一成不變的碧色,一成不變的枯黃,讓季節的心情都分不出喜悅還是悲傷。這裡,牛毛草可以肆意生長,野菜也可以在草隙間尋着生存的泥土。到處都是亂亂的,像漸漸荒蕪的心事,滋生着無緒的野草。如果一個人,眼裡沒有花開的顏色,心裡怕也難存暖暖陽光吧。
抬頭,天邊,太陽被薄霧籠罩,透着清冷的光線。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小小的園地,在這塊園地里,可以沒有寒冷,可以沒有悲傷,可以植入四季,卻沒有四季的界線,只要我們願意,會有日不落的陽光,擋住寒霜的侵襲,葉如冬青常綠,花如孩子們的笑容常開。或者,像女兒筆下的花園,夏花可以與雪花共舞,落葉可以隨春水逝去,放飛風箏的季節不只是春天,只要有風,就能托起四季的希望。
而我們站在歲月的風景線,總是被眼前的荒蕪所惆悵,無心去改變荒涼的模樣,心也總是被經年過往牽絆,看不到內心深處默默綻放的幽香。面對歲月匆匆,總是把它定格為清冷光陰,而忽視了生命中溫暖瞬間。回想剛才兩位老人平淡中的幸福,如燦開的夏花薰香着歲歲相守,眼前,孩子們童音中純凈笑聲,不帶一絲憂愁,不知他們心中的花園會是什麼樣子,我想,一定是四季花開,沒有冬寒,沒有風霜。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衝破霧藹,整個天空變得異常透亮,身上,開始有些暖暖的,側耳聆聽,柔柔的陽光彷彿帶來花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