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的四季
祝傑
工作的城市是一個被稱作“江南的北國，北國的江南”的去處。分明的四季給了各種植物充分的表現機會。在這裡，一條小河穿城而過，河的兩岸成排的柳樹隨着河的走勢，將人們的視線和思緒都拉向了遠方。
早春時節，當寒風依然凌冽、許許多多的物種還在小心地試探着大地的體溫的時候，柳已經伴着殘雪生出了柳眉。與附近出生高貴的常綠植物相比，那綻出在深深垂下的枝條上的星星點點的綠，更讓人感受到春的氣息。當人們突兀於衰敗的冬樹、不知春歸何時的時候，柳眉是替春報信來的！待到三天五日之後，那略帶嫩黃的小小的葉芽就會掛滿枝條，這個時候，人們知道，春天的腳步近了。
最喜的是那人間的四月天，柳葉開滿枝頭，風和日麗的天氣，柳枝低垂，長達數米，幾近河面。透過柳的枝條看遠山，就是一幅春的山水畫，山水在眼中，美在心中。清風徐來，柳枝輕撫，你走在樹下，柳葉偶爾會掠過你的面龐，帶着春的芬芳，猶如一個處子的體香。時間不長，便是柳絮飛揚的時刻。那些白絨絨的小毛球，隨風飄搖，走走停停，當你伸出手刻意地想去捕捉時，它總能輕盈地逃脫。放眼望去，公園的小樹林里，柳樹的腳跟旁，地面上略有不平的地方，一層層的柳絮覆蓋著，很像是一層落雪，只是在人們的心中，已經沒有了寒意。
當夏日炎炎的時候，柳則透出成熟的風韻。那偉岸的身軀毅然挺立，哪怕是五六級的大風都不可撼動。柳枝低懸，柳葉舒展，猶如成熟女人的披肩長發，隨風飄揚時，總帶着一種溫馨，一種幽香，一種魅惑。山的風，河的風，從搖曳的柳的枝葉里分離出一股股青草的香味，一絲絲自然的芬芳，醉到你的眼裡，醉到你的心裡，直至醉到你的靈魂里。在驕陽似火的時刻，漫步於樹下，你能夠感受到些許清涼，體驗到淡淡的安穩。依樹而立，有踏實的感覺；而伸出兩指，搭於樹榦，你號出的脈象，除了強大，就是堅毅。在考驗人們意志的夏天，柳以其剛與柔的兩重性格，在山與水之間，樹起了一根標杆。
進入萬物蕭疏的秋季，柳亦與自然一同成熟，如同一個人，身板依然硬朗，頭髮已經花白了。但柳那斑駁的夾雜黃綠的柳葉，分明是寫滿了滄桑和經歷的。那一片片染霜的葉子，記錄的是存在、成熟和收穫的過程。秋風起時，滿目凋零，似黃還綠的落葉，隨風起舞，以生命的餘熱繼續演繹着“化做春泥更護葉”的故事。
最讓人感動的，莫過於冬天的柳。北方寒冷的風，毫不客氣地剝去落葉喬木美麗的外衣，柳當然也不例外。當人們縮着手腳從河邊柳樹下經過的時候，稍稍駐足，便會發現，身邊的柳樹雖然沒有了美麗的葉片，但卻一如往日那般挺立，沒有萬分之零點一的畏縮。挺拔的軀幹，皸裂的表皮，在寒風中紋絲不動，數米高的主幹，此時的堅定絕不亞於常被人們讚不絕口的松柏。而那伸入半空中的枝條呢，長的再由半空中垂下，向著遠遠的地面伸展着；短的則直刺向天空的方向，沒有半點含糊。枝條無論長短，在嚴寒中被凍的都是變了顏色的，老黃中泛着生命的青色，使人依稀看見未來的生長的勢頭。大雪紛飛時，柳枝披白，柳的身軀仍然穩穩地守護着河堤，凌晨或日暮時分，遠遠望去，這些柳好像是一個個身披黑衣的帶刀護衛，巍然屹立在山水間。在幾近頭頂的上方，隨手捉住一根枝條來看，那一個個小小的凸起，不就是春天裡將要發芽的柳眉嗎。在寒冬中觀柳，你會不由得驀然感概：這冬天分明就是孕育着柳的春天啊！
柳的四季，難道不也是人生的四季嗎。
作者單位 河南省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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