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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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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家的下面,有一座琴房。白天,窗子上掛着紗簾,是看不到裡面的什物的。但一到暮色深沉,月上枝梢之時。琴房裡便會亮起燈光,接着,便是叮咚悅耳的琴音。琴聲,如月皎波澄。神怡心曠之際,耳邊一陣微風忽起伏。遠遠傳來縷縷琴聲,悠悠揚揚,彷彿能與湖水產生共鳴,滄滄涼涼。一種情韻卻令人迴腸盪氣。琴聲如訴,所有最美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霜,抑或最初的模樣,都緩緩流淌起來。好比是在過盡千帆之後,看歲月把心跡澄清,是在身隔滄海之時,沉澱所有的波瀾壯闊。在懂得之後,每一個音符下,都埋藏一顆平靜而柔韌的心靈。相遇的甜蜜、孤單的苦澀,都是此間的回憶。繽紛、透明,令人玄感沉醉的詩調,使之夢回初戀、夢回家園、夢回那生命的朝露,在琴音的懷抱中甘甜休憩、訴盡無限。

  而我已不記得是第幾次,在這四周退卻,繁星麗天,蟲聲四起的夜幕之中聽這琴音了。儘管如此,每次聽來,仍不覺煩膩,反倒倍感舒暢和親切。心魄在靜謐的夜空下,在這空靈的琴音下,也早已褪去所有的裝飾,袒露出所有來。此時的我,一如琉璃,內外清澈。

  有時候什麼也不做,只是放下手中的活計,尤其是在暮色四合的夜中,靜靜的去聽這世界的聲響,任由這些聲響將思緒引着飛翔時,就足夠令我們對人生產生敬畏之情了。而我,每晚與這彈琴之人就着這琴音,隔空傳語。時間一久,便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說來也怪,於我而言,這彈琴這人,毫不相知,分明陌路。平日里在人生路上也許有過相逢,但想來也只限於那匆匆一瞥。此間,反倒成了一可親可敬之人,於心頭亦有其位置,一如相知多時的老友。而二人平時是不往來的,兩者之間的交流,也只限於這晚間的琴音與琴音中的思想之火。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神交吧!

  就這樣,我一晚一晚的靜靜的聽下去,讓琴音洗化我心頭的塵埃與污垢。這琴音也準時的響起。有時,情致到處,我也會捧起笛簫,就着朦朧的夜色,踩着琴韻的節拍,合上那麼一曲兩調,以示在暮色的深處,仍有相慕相惜之人。

  有時,我又想儘快見到這人,這樣彼此便可以相坐暢談,以補相見恨晚之意。但這人似能洞察我內心之端倪,當我立於窗前,向那琴音之所探看時,每每回應的,恰是一個透過紗窗,映過來的綽約之影。想來,是不願見我這庸俗之人了。於是,憑着這身影,我又胡亂猜測了。

  可能,每個人的心頭都有一個包袱,包裹里的一切又都有着不可言及於他人的某種理由。這些包裹里或許有人生的悲喜與無奈,抑或是事業的困苦與艱難,還或者有家庭的冷暖和辛酸。白天,我們將這包袱和這因包裹里的東西所產生的諸如彷徨、無助、疲倦等,一併深藏於心靈的深處。而後,儘管狀態不佳,仍強打着笑臉,抖擻着精神,在人生路上以看似輕鬆,實則艱難地步伐前進着。而一到夜晚,總有一個時候,是要將這些行囊一一卸下,來靜靜地梳理心緒,讓心靈從白天的老成與應酬中回復到純真與赤子。也可能,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用來存放、晾曬和整理那些只獨屬於自己的秘密和記憶時,又不被旁人窺伺的私人空間。說不定這彈琴這人恰是如此,想到這兒,我便又釋然了。但心中的那份遺憾怕是不能平息了

  看看時間,琴聲又該響起了,且讓這遺憾伴我一生,留一份美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