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的風月,封閉的心事,隱匿的情思,緊鎖的心靈,情天堪稱亮麗的一隅,不屬於黑暗,不屬於恥羞。生命中最動人心魄的觸動,情性里誰都無法逃避的蠱惑,毫無例外地由此奔涌。
曾經的驚魂,從稚嫩的愛意萌生,到朦朧的衝動勃發,再到愛的偏執,凋零,邂逅也許是冥冥中神的惠顧,而相遇相交則一定是命運的挑戰抑或戲弄。
晾曬,不等於出賣。傾瀉,更不是出醜。光陰中被惡意埋葬的磊落,該給它一個應有的清明。
情感的碎片,紙上落筆為風;心花的暗香,筆下破格成箴。
——題記
午陽冷落懵懂
沿溪的楊柳在童貞的心域瘋長着嫩黃的枝丫,青翠得讓人心疼。滿山遍野的李白桃紅,像塗了胭脂的春姑娘,紛紛綻開了迷人的笑臉,直叩少兒的心靈。
春陽明媚,溫潤,恬靜,在澄澈心湖熾熱做一波躁動,瀲灧出濤浪滾滾,裹挾着中午的時辰。
一隻蝴蝶穿過午後的陽光抵達時,那枚初綻的野花正在出神地凝視着柳梢一對青鳥的調情。春色裝扮的晴空就像一襲鋪展的錦繡,覆蓋著小山村一角的僻靜,一時讓人如入無人之境,誤以為跌入良辰美景,激情飛揚自拔不能。
空寂中,細碎的風躲進場院碾子后的碾道,與隱匿的塵私語不停。花遲疑含羞,蝶猶豫怯生,近至聽得心音,遠達水復山重。倏地,一聲煞風景的犬吠驚飛了那兩隻嬉戲的小鳥,同時也驚飛了兩個不守舍的魂,隨着滑翔的羽翅消失得無影無蹤。
午後的暖陽中,還少不了惡作劇的挑逗,殘酷的作孽,絕情的破損,一個個淘氣包惹得狗嫌雞憂,就連午陽也皺起了眉頭。
蝶戀花,蜂采蕊,愚蠢的模仿,無知的撒野,滿足了小子和小妮的強烈好奇,卻凌遲了“戀”和“采”的神聖。以至這些成為許多發小長大后諱莫如深的難以啟口,往往在男女不敢對視的尷尬中演繹着羞澀和詭譎。
原來,童年美好的記憶中並不排斥那些野性的荒唐和出格。劃過耳際的飄零夾雜着時光墜地的悸動,會雕刻作一道別樣的風景,烙進春的靈魂。
夜月傾聽花吟
暮色四合,一片混沌,禽歸巢,獸入窩,睡意朦朧,童年的月夜只屬於夢。
多少個除夕守歲夜,擰不過瞌睡蟲的固執,淪為虛無。多少個親鄰的花燭鬧洞房夜,敵不過覺的魅惑,陷入尷尬之中。多少個鄉夜戲劇演出,等不到散戲,湊熱鬧的小子早已倒在父母的懷裡不醒。
夜,特別是明月夜,猶如一個有伴兒的酣睡節日,從來沒有過地讓稚兒睡得那麼香,那麼甜,那麼深。
突然,有一夜,夢被警醒,睡意不再,是發情的野貓啼號之擾,還是風騷的雲雨躁動之困?懵懂的年少並不知曉。只知道,月移花影,那是春的好玩和迷人;星掩羞面,那為夥伴們的撩撥和戲弄。直到風柔柔把潛伏心底的波紋撫溫,花吟吟將沉睡情海的浪濤喚醒,似乎才瞭然曖昧的夜,復歸夢,更復歸愛;復歸溫情,更復歸春的真正含蘊。
自此,夢平添了色彩,五顏六色,有春花的熱烈,也有秋菊的冷峻。
於是,夜平添了清愁,無法忍受那夏夜的煩悶,冬月的冰冷。月掛西窗,頓覺孤燈瘦;夢入紅樓,倍感煙花疏。
夜,赤裸裸的率真,意幽幽的多情,闌珊中,輾轉;未央時,無眠。愛恨交加,緊緊依存,成全了生命的完整,豐美了人生的年輪。若皓瀚圓月的美崙,儘管委婉着太陽的光影,也難免讓白晝生妒。
領略光明容易,讀懂黑暗費神。
秋畔邂逅陌生
初春,山坳少有的這般熱鬧。三兩出走的鳥飛回老林不停地叫,幾隻遊離的蝶撲進桃園一個勁的俏。花風中微笑,草香岸住腳。一切都像似着意鋪排,精心營造,使一種本不相干的意外相遇變得那麼不可思議,那麼蹊蹺。
莫非芙蓉出水,凈潔,清麗,曼妙,只可隔水相望,不可愛意輕拋。難道是屋脊雪蓮,玉潔冰清,矜持,高傲,只能隔山遠眺,不可隨意相邀。
一座依山次第而聳的庭院,上下不過兩層,可高牆朱戶,瓊花玉樹,典雅玲瓏,昂昂地懸挂在山崖之上,恍若月宮濱臨蒼穹,那裡深藏嬌娥,更有他心儀的可人兒。只是虛無縹緲,鏡花水月,註定為童話里的一個幻影。
距離未必是鴻溝,但心橋不通,跨越無門。高度也不是障礙,若起點過低,仍難以攀登。花開花落春復春,歲去歲來秋疊秋,一種鍾情,一個定格,依然是不變的夢,無人知曉這是執着,還是愚蠢。
終於得以平視那曾經仰望的星,並且毫不吝嗇地捧出了一個成人的心,信誓旦旦換來的卻是不聲不響的移花接木,以至當另一對新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失卻了傷和痛,麻木得像個活死人。
許多年過後,不老的秋又繪出一彎凄清。就那麼一段並不常歷經的徒步,竟然雜前錯后同行着一對曾經那麼苦守的戀人。彷彿上蒼的捉弄,熟悉的身影,塵封的記憶,一時交織成暮秋的霞韻,可模糊的容顏,無言的怨恨,再也找不回半點共同,步道幾里恍若幾世幾生,步步都是聲聲沉重的叩問,直抵兩個陌路人的靈魂。
初戀,總是被多情種標榜得至純至真,凜然不可詬病。殊不知更多的自作多情者都在一廂情願的自我中,拼湊一個並不存在的幻影,自欺欺人。情感的空白難以用荒蕪填補,更別說那曾是一個並不精彩的愚弄。
落葉如箋,行走在歲月的詞章里,臨摹着季節的樣子,委婉成詩語中一支小令,凄美了寒雁拋下的聲聲嘆息和冷霜打過的蕭瑟的秋。掬清露,挽落英,笙簫一管鎖春夢。
菱花寒窗伴冷
飛飛揚揚一場雪,揮揮洒洒天雕冰,大概是熱氣與寒流的交織,北國嚴冬的窗玻璃上,冰花簇簇,玉樹玲瓏,巧奪天工,煞是迷人。像極了夜幕中綻放的煙花,影塵幻化,璀璨悅目一瞬,陽光或火光輕輕一吻,即刻皆無。
菱花就像冰雪的影子,如影隨形;而煙花猶如火焰的雕塑,互為映襯。
僅僅那麼一次嫣然的回眸,淡忘也就罷了,卻不離不棄一再疊加着印象,怪未盡的情緣,還是不了的情分?
有聲與無聲的交往,在墨寫的字句和口播的語言中匯映。文字與聲音雖不陌生,但也未必如此親近,竟然在工作的幌子下,堂而皇之地歡度着“蜜月”。只是聲有屬,字暗戀,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這無果的曖昧相處,本應適可而止,卻鬼使神差,進一步得寸進尺變作一種台前的表演,乾脆走出幕後。畫眉塗口,整衣正領,關照一絲不苟;又歌又舞,配合默契,依偎暖如三春。可夜朦朧,月朦朧,心更朦朧,如墮雲霧,誰能辨得清什麼是假,什麼是真?直到牽手走來的是另一個“他”,才算真相大白,塵埃落定。
孤影斷緒誰剪?雪箋堪釋寒冷?摘下衣角一縷風,拂去斷翅一抹塵,行走在心痕雕刻的掌紋,踟躕着像幽靈一樣的生命,兀自欣賞着月光下游弋水波的倒影,或許也是一種風景。
春畔花無數,屬於你的只有一朵。摘得的花常被心安理得奪去魅惑,觀賞的花多因距離美青睞有加。
塵外一縷雲霓,悄然翻飛出春花的模樣,在輪迴的風中娉婷。無法遇見將來,卻可以預約風景。回眸生的絕望,仰望死的玲瓏,渴望在那生死交替的渡口,找到你,那一生無緣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