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燦爛秋陽以它濃重的光波靜靜塗染了一座座紅屋頂。
秋天,是我唯一可以依賴和寄託的季節,在一個血潮激蕩的時刻,我打點行囊,開始心路的跋涉,幽遠的鐘聲,把我帶入秋天的美麗景緻。
我驚詫秋的熱烈,深深為這種熱烈中飽含的浪漫所折服。那鋪滿廣闊曠野的一片片金黃底蘊,那燃遍逶迤峰巒的一樹樹血紅情思,都在無所顧忌的季節體驗中鮮活着執著的色彩,把所有粉飾的鉛華掃蕩殆盡。這是淡雅的本色派生的斑斕;這是詩歌的激情澎湃的浪漫;這是生命的舞蹈跌宕的風流;這是成熟女性蘊藏着純凈氣質與風韻!
沿着夏日的小徑,在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流浪中,我走進了秋天。夏日陽光下的紅罌粟,還在漸漸逝去的記憶中搖曳淺淡的微笑,幾顆透明的露珠仍粘在花朵翹起的睫毛上,眩暈着我的目光無法透析的美麗。而僅僅一團迷茫霧靄的滲透,那花蕊底部的豐腴便滲出奶色汁液,我的靈感因此而受傷。
結痂的創口已經沒有了疼痛,可我再不敢相信夏天!那矯揉造作的虛偽是否是秀色可餐的本質?那些奼紫嫣紅的美麗是否都與罌粟同根?
遠離夏的傷害,卻躲不過秋的誘惑。
沒有飛翔的蝴蝶在前方引路,委實是寧靜的秋色牽引我的心。風輕輕搖動一掌血紅的楓葉,為我的感慨吟哦擊拍;雲用一片凈潔的情愫,擦亮高遠蔚藍的天空,把我的目光拉得很闊;一脈清澈的流韻,把山光雲影倒寫在明鏡一樣的水面,讓我從另一種視角感悟到生命的絢麗,以及火熱情感蘊含的能量。
我無法找到歐陽醉翁《秋聲賦》里的那種“肅殺”之感,即使撿拾起“初淅瀝以瀟颯,忽奔騰澎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的音色,仍感到是脈管里的情潮奔湧出的熱烈向上的交響曲的雄渾。就算這秋聲讓人真的感覺到了夜潮的雷鳴遊走、風雨的嘶吼奔騰,我還是願意相信波濤的尾聲是美人魚的柔慢,風雨後面是彩虹的斑斕。
我無法擺脫秋,這種不削風月的女人般樸素而豐腴的內涵,真實得像一粒種子,一泓碧水,一縷陽光,一掌紅葉,她遠比那個紅罌粟淺薄浮躁着的夏天要端莊誠厚出千萬倍!
在秋的博大而深遠的懷抱中,我忽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我感覺,我只能是秋的一粒種子上的胚胎;一泓碧水中活潑的游魚;一縷陽光下羞澀的相思果;一掌紅葉里多情而不知坎坷的葉脈。可我分明是我,我到底是怎樣走着沿着葉脈的道路深入秋的核心,並為之咯血引吭的?連自己也說不清,我甚至在一個月光鍍亮秋辭的情境中感問上蒼:是誰賜予了我如此情致?
守望秋韻是我的奢侈,我的感動,我的淚痕。
我覺得秋以外的一切都是淺薄的。春花夏雨的時空,原本就是虛華的過程,雪蝶飛舞的季節,雖恬靜卻蒼白。它們不可能讓我的手感真實地觸摸到厚重的承諾,只有楓葉飄飄的秋天才是最壯麗交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