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不在乎舍與得,在乎的是有和無。
有,你就是幸福的;沒有,你會不斷的追求。有無之間,窮盡一生。
很多人都不住的在叨咕捨得、捨得,認為懂了捨得便找到了人生的真諦。這些人若不是故作高雅,便是豬油蒙心了!他們不知道,捨得不過是有無之間的一種邋遢行為而已。有了,你才有可能去舍,舍的目的,終其極還是為了得到,不管得到的是金銀珠玉還是牛糞垃圾,乃至一念虛無。舍不為得的人有沒有?至少我還沒發現。或許有人說,佛就是舍不為得的。佛這個字造的很有意思,這是中國人的聰明,一個人,一個弗,弗就是不,就是沒有。佛不是人,或者根本就沒有。有的只是一些人的夢想,夢想只是一廂情願而已。有和無才是真實的。
不要說自己一無所有。來到人世,就有母親的乳汁,父親的肩膀;呀呀學語,便有風的呼喚,鳥的歌唱,蟲的呢喃;蹣跚學步,更有清風明月不用錢,花香鳥語自成詩。接下去,有了同學,有了朋友,有了戀人,有了家庭,有了子女,有了一生的閱歷……。但是,無論什麼人,從懂事開始,纏繞我們的,糾結我們的常常是——沒有。沒有嘗到山珍海味,沒有喝到金樽美酒,沒有輕裘靚裝,沒有如花美眷,沒有香車豪宅,沒有高位顯爵,沒有金山銀海……。就連朱自清都說,熱鬧是別人的,自己什麼也沒有。
沒有是一種遺憾。別人有的你沒有,你才會感覺到自己的沒有;如果別人都沒有,那麼自己有沒有都無所謂了。沒有的遺憾常常使人痛苦萬端,常常一分錢憋倒英雄漢。這種切膚的痛,是內心的迷茫對理智的燒灼。有一個故事說,一個知縣對一個窮秀才發威說:“老子是滅門的知縣,你敢不怕我么?”秀才說:“老子無門可滅,怕你作甚!”後來才知道,這個秀才真的一無所有,睡覺也只能在破廟裡。我們可以說這個秀才很瀟洒,也可以說這個秀才窮橫。但有和沒有之間,秀才得其所哉!他有的是剛直不阿的正氣,沒有的是人生的種種枷鎖。人生的煩惱往往如此,有了如花美眷便沒有了暢遊“森林”的自由,只能在一棵樹上弔死;有了豪華別墅便沒有了夢想中的田園,再舒服也只是籠中之鳥;有了寶馬豪車便沒有了信步人間的瀟洒,只能唯唯諾諾,連一口酒也喝不得。有了萬貫家私便沒有了做人的酣暢淋漓,連睡覺也得睜一隻眼睛。
“有”的人謹小慎微;“沒有”的人自怨自艾。
其實糾結的不是沒有,擔心的也不是有。只是人們始終也沒弄明白,自己需要有的到底是什麼。
“沒有”的人在“有”的人面前,常常自慚形穢,卑躬屈膝,乃至打腫臉充胖子,於是乎不擇手段,狠狠拼爭!當一個目標拚命掙來的時候,才發現“沉舟側畔千帆過”,自己手裡攥着的還是那兩個字——可憐。沒有的時候,可憐令人同情,如今有了,仍然可憐,費解、迷茫、可笑。我們活得還是不如那個窮秀才,就像富裕小康的中國人嘖嘖稱道的窮且益堅的朝鮮人。之所以依然可憐,是因為我們還是“沒有”!
蘇東坡說:“腹有詩書氣自華”。那個窮秀才之所以那麼瀟洒,大約就是因為雖然身外一無所有,但內心卻腹有詩書。詩書就是你的高深修養,就是你的浩然正氣,就是你出污不染的操守,就是你不驚不怒的氣度,就是你不卑不亢的人生態度。蘇東坡本人就是很好的例子,在黃州他窮的連一口酒都喝不上,但卻有了堪稱千古絕唱兩賦一詞;在海南他窮得連房子住都沒有,但卻有了震爍古今的偉大人格。最窮不過杜子美,千秋詩聖到如今。人生的“大有”,只屬於那些“腹有詩書”的人。
我們不難見到那些腰纏萬貫的土大款,趾高氣揚的時候,你不難發現他們做人的猥瑣;也不難聽說富可敵國的業界大亨,指點江山的同時,你會忽然發現他們處事的卑鄙。高官落馬後,隱私畢現;明星曝光時,穢不可聞。他們追求過,拼爭過,他們“沒有”的時候比任何人都渴望擁有,一點那擁有了卻不知道自己的路應該如何繼續下去了。就像一位頗有資財的“二百五”,總想有一天天仙一樣的美女會投懷送抱。終於有一天夢想成真,然而懷抱的美女卻是一身梅毒。夢想的依然在飄渺的雲端,而自己依然是一隻癩蛤蟆。一切皆歸於無。
腹有詩書,臨茅廁而小酌,不失風雅;胸無點墨,居華堂而高歌,也是無賴。有學識,有見地,有胸襟,雖貧居鬧市自然有人敬仰;無修養,無主見,無德行,雖再裝腔作勢也不過瑣屑卑微。腹有詩書氣自華,詩書不是妝點,而是發自內心的體悟,是積極向上的人格磨練,是自我與古今賢達靈與肉的融合。人生的華美在於“腹有”,而不是富有。
2014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