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舉和琴是阜南縣某鎮上的退休幹部,他們有一個女兒叫梅,這是他們全部的希望和依託了。
梅長着一米五多的個頭,圓臉,微微捲曲的黑髮攏在腦後,紮成兩綹,輕巧地垂掛着。她的臉上有一雙帶着稚氣的、被長長的睫毛裝飾起來的美麗的眼睛,就像兩顆水晶葡萄,見人總是微笑着,彷彿一朵花。可以感覺到,她的身上充滿着青春的活力和蓬勃的朝氣。
梅是阜南縣某鎮上的一位教師。俗話說:“女大當嫁,男大當娶”,所以結婚的念頭漸漸地在梅的心裡醞釀了。她的爸爸曾告訴過她:“選對象重要的是人好,懂得關心你,幫助你,給你一個厚實的肩膀依靠。有無工作或身份、地位都不是很重要的。”梅,在心裡一直默默地記着這句話。
大海的寬廣在於彙集大大小小的川流,生命的汪洋在於包容深深淺淺的緣分。說來也巧,緣分真的來了,擋都擋不住,她果真找了一個沒有工作的男人。
男人叫福建,長着一米七的個頭,大臉,尖下巴,嘴巴厚實,一雙明亮清澈、有着淡淡黃色的眼睛,射出柔和溫暖的光芒,鼻樑挺直,帶着好看的弧度,栗色的頭髮又柔又亮,閃爍着熠熠光澤……,一副忠厚的模樣,一看便知是個可靠的人。
終於,他們步入婚姻的禮堂。六十年代的結婚是可想而知的,沒有禮炮、沒有婚紗、甚至連一桌簡單的酒席都擺不起。他們在簡單的年代,走進了簡單的殿堂,雖沒有鮮花和掌聲,但他們的心是幸福的、激動的,他們的痛快已經不能用我們淺薄的語言來表述,似乎他們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有跳動的歡暢。
婚後的日子很平淡,她教書,丈夫種地。
丈夫非常疼愛漂亮而嬌小的妻子,從來不要她下地干粗活,常常把飯做好端到她的面前,常常把她的衣服洗得清亮清亮的,常常把一盆暖暖的洗腳水放在她的腳前。她的模樣就沒有農村婦女那樣粗糙,細嫩白凈,30多歲的人了顯得比同齡人要年輕許多。梅,打心眼裡感激着丈夫,每天都懷揣着幸福入夢。
日子在簡單而平靜的幸福中逝去,可天有不測風雲,幸福的背後往往潛伏着危機和嘆息。丈夫得了腦血栓,那年他四十歲,國家還很貧窮,醫療更是落後,何況家裡經濟又不好,最終,他癱瘓了。
本來就不寬裕的家裡更加拮据了,重擔一下子全壓在了梅的身上——洗衣服、做家務、種田、還要教書育人,她不但要負擔正在上高中的女兒和初中的兒子,還得承受癱瘓的丈夫,僅憑她每月的工資,打死都不夠。
於是,她便利用周末僅有的時間干起了自磚機。拉板車、卸磚坯、剖土堆等等她全都幹個遍,儘管體力早已透支,可還得堅持着,因為每一次的收穫都讓她倍感欣喜,最起碼孩子回家可以吃一次肉了。有多少次,她為不能給孩子補一下營養而難受悲痛,可現在可以了,她高興地等着孩子放學回來,那次孩子吃得很香,也許是孩子發覺媽媽的碗里沒有肉,便不再去盛,想留給媽媽吃,可是令他奇怪的是,一個月之後,他回家又吃到了肉,而這正是上次剩餘的,孩子跑到屋裡含着淚吃完了肉,那是他吃過的最美味的佳肴。
沒有多久,家又陷入了困境,因為她總是隔三差五地幹活,磚機廠不用她了。
她又找到了建築隊,幫別人鏟沙子、活水泥,因為沒有技術,所以只能幹些苦力活。為了掙錢養家,無論干多重的活,她連眨眼都不眨。
每當想起躺在床上的丈夫和正在上學的孩子時,她又握起了拳頭,她想堅持——堅持——再堅持,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了,一下,就一下,哪怕一點點,她不斷地在心底激勵着自己。每一次激勵都成為她前進的動力,而每一次的動力又成為她的希望,只要希望在,夢就在,家就在,愛就在。
有幾次昏倒在工地,可是每次都是倒了又重新站立起來。她想:“孩子慢慢就大了,等他們學業有成之時,自己的負擔就減輕了,再困難不就這一階段嗎?路再坎坷,也總會過去的,”這樣想時,她笑了,心裡掠過一絲的甜蜜。
日子還在繼續,生活早已把她變得不成樣子,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營養不良加上體力的透支,她瘦得已經鏟不動沙子,被迫不幹了。
無奈之下,她只好利用周末的時間賣起了水果。從此,阜南縣大街上多了一個推車的身影。哪裡人多,她便奔向哪裡,由於要躲避城管,步行街、街心公園、西大閘都成了她常打游擊的場所。無論颳風、下雨,無論多麼寒冷、炎熱,她常常按時“出勤”。城管來了——逃,城管走了——進,有時候還要對付城管的聲東擊西、敲山震虎、瓮中捉鱉等戰術,而她的方法就是打游擊戰,游擊戰術在她這裡運用的簡直是爐火純青了。
歲月的無情和過度的操勞,和同齡人相比,她明顯蒼老了許多,一頭的短髮像罩了一層白霜,當年葡萄似的眼睛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一雙乾枯粗糙的手爬滿了一條條蚯蚓似的血管,那飽經風霜瘦削而蠟黃的臉上皺紋密布,像是記載着她十多年來的千辛萬苦。
儘管戰術好,可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啊,城管還是輪番上陣地掀翻她的車,但她管不了那麼多,在她心裡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一定要供養好孩子,一定要保住丈夫。為了這些,瘦成皮包骨也在所不惜。
她也深深地知道,城管也是對的,如果沒有他們,那道路還會如此暢通嗎?街道上還會如此整潔、美觀嗎?她想無論如何都不會的,但她又清楚沒有辦法,除了干這掙錢補貼生活外,還能做些什麼呢?她在心底不斷一遍又一遍地拷問自己,彷彿在審問一個犯人。
都說女人不要太堅強,否則會沒有人疼。可是誰又知道,她不自立、不自強、不堅強,誰又在她需要肩膀的時候給她溫暖?很多時候,不是真的要堅強,而是被迫在堅強。
試想,她若不堅強,沒有人會懂她到底有多痛。她若不堅強,沒有人會懂她到底要怎麼繼續生活下去。她若不堅強,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怎麼樣的生活。她若不堅強,沒有人知道她微笑背後所隱藏的傷痛該有多痛。
有時候,一個人獨自淚流,把埋藏在心底的無助偷偷的釋放。有時候,一個人獨自沉默,把隱藏在胸口的委屈慢慢的消化。有時候,一個人獨自沉思,把付出當作是理所應當的借口拋出一個球形。傷害,讓一個人成長,困難讓一個人堅強
日子還在繼續,她仍然咬牙堅持着,不放棄,不氣餒,因為她所追求的不是那天邊的虹而是她心中的虹,因為她還懂得愛要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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