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在眾多花卉中對梅花情有獨衷,不只在於梅花的傲雪獨妍的高潔,桀驁不羈而甘受群芳所妒的獨行風格,“一樹獨秀天下春”,更是傳遞春天的信息,獨立寒風中,卻把香氣播灑人間,歷來為眾多詩人所讚美。“梅花屢見筆如神,松竹寧知更逼真。百卉千花皆面友,歲寒只見此三人。”在歲寒三友中,“松竹梅”獨以梅花其驕而不艷的素雅品質,神清骨爽,嫻靜優雅,歷來成為人們在冬日裡踏雪賞梅的雅緻所趨。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梅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香。”雪與梅似乎是不可分割的,若是在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細水潺潺的小河邊,或是在野外的山道旁,三二枝梅花靜靜的點綴其間,在殘陽西斜的餘暉下,寂寞中獨守幽靜。“牆頭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當高牆院落,偶爾一枝梅花探牆而出,誤以為殘雪未盡,只因暗香四溢,原是梅花報春而來。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陸遊的詞道盡了梅花的獨守孤寂而不隨世俗的高雅品格。毛澤東也曾和詞“飛雪迎春到,風雨送春歸。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從另一個角度讚美了梅花不畏風雨,不爭春色,默默的奉獻自己的高尚情操。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若是漫步在在黃昏的月光下,陣陣清香浮動,不覺寒意頓消。“梅花開盡百花開,過盡行人君不來。不趁青梅嘗煮酒,要看細雨熟黃梅。”歷朝各代的詩人對梅花讚美的詩詞,不管是艷陽高照的正午,或是細雨霏霏的黃昏,讀來無不覺得清新怡然,深知梅花在百花中所獨具的魅力,因此更是愛之愈切。
正是因為長期以來對梅花獨有的喜愛,也知道太湖之濱的光福有一處賞梅勝地——香雪海,“鄧尉梅花甲天下”,每到冬盡春來之際,梅花凌寒開放,舒展冷艷的姿色,傾吐清雅的馨香,綿延在道旁、路邊、曠野、山崖、以及農舍的牆角,處處都是競相妍放的梅花,在青山綠水間點綴着初春的景色,光福的鄧蔚山成為江南最著名的賞梅旅遊景點。
今年的花季由於受氣候的原因,連續的陰雨和寒冷的天氣使正常的花期受影響而延後,本來在春節期間可看到的梅花一直都沒開妍,偶見幾枝也只是終究形成不了景觀。直到三月下旬,淅淅瀝瀝連綿近二個月的陰雨終於離去,久違的陽光給大地帶來了春天的溫暖,耐盡苦寒的梅花終於可以一展她冷艷的容姿,數日間千樹萬樹都洋溢着青春的光芒。
光福賞梅是由來已久的,其梅花種植的歷史可追溯到秦末漢初,兩千多年來,經久不衰,還擴大到周邊地區,蔓延數十里。香雪海坐落在鄧尉山麓,相傳,鄧尉乃東漢年間的一員大將,其有兄弟三人皆居於此,鄧尉則隱跡於太湖邊,故此山名“鄧尉山”,梅花也就在那時開始有了種植,鄧尉梅花至今已為天下所聞。《梅花雜詠》序中曾言:“梅花之盛不得不推吳中,而必以光福諸山為最,若言其衍亘五六十里,窈無窮際。”可見在明代,光福的梅花已揚名天下,去鄧尉山探梅已成為當地人們在節日里的風俗,尤其是文人墨客更是趨之若鶩,直至今日,去光福賞梅早已成為了一種時尚。
鄧尉山麓的梅花每到花季,歷來都吸引了眾多的名人前去探梅,欣賞梅花傲雪怒放的風姿。在康熙三十五年,江蘇巡撫宋犖到鄧尉山遊覽賞梅,但見漫山遍野梅花競妍,若殘雪壓枝,又可聞香氣盈盈,一眼望去如海蕩漾,蔚為壯觀,觸景生情,遂題下這千古絕名的“香雪海”,並將此三字鐫刻於崖壁,自此香雪海即名揚四海。香雪海之名形象的概括了梅花的神韻、香味、色彩和遍布周邊的數量之廣。據歷史記載,乾隆亦聞其名,六次南巡每次必到香雪海賞梅。當然,梅花是在冬末春初時節開放的,皇上的六次南巡是不可能都會是在那個季節的,就算不是花季,來到南方而舊地重遊也是有其可能的,追憶往昔必定同樣的感慨萬千,所以,喜歡寫詩的乾隆也就仿古人那樣,寫下了許多讚美梅花的詩篇,現有詩碑一座,立於山崖旁,詩碑上的字跡因年代久遠而模糊,可還是透露出帝王同樣的風流秀妍的個性。詩碑旁是著名的“梅花亭”,此亭由近代吳中工匠香山幫傳人姚承祖之手。此亭之頂端形如梅花之瓣,頂上雕一仙鶴,是取自林和靖的“梅妻鶴子”之意,其他各亭的頂端都一樣的雕有仙鶴單腿站立,俯視着周邊的花開花落,四時之變。
信步穿行於梅園,因連續的陰雨過後,近日已是陽光明媚,氣溫明顯升高,梅花似乎一下就競相開放,展現在春天的陽光里。最早的梅樹肯定不在了,現在梅園中的梅樹有的至少也是歷經數百年來的種植修補,新植的也比較多了,大小品種參差不齊,雜植其間。穿行於樹叢中需側身低頭,手撥枝丫方可前行,任由花瓣落於肩頭,花香四溢,彌散在整個的山野。
仔細觀賞,梅園中的梅花品種繁多,以千葉重瓣的白梅為主,白梅亦稱“雪梅”,所以有“梅花若雪”之稱。而香雪海的梅花更在於經過花農們精心的剪裁栽培,具有獨特的品質,其高雅、素潔則秀於他處梅花。率先開放的大多是白梅,而後植在白梅叢中的紅梅、綠梅、紫梅、墨梅等相繼開放,這各色梅花點輟其間,五顏六色,五彩繽紛,在春日的陽光里各展風采,一陣清風吹過,花瓣紛紛落下,恰似飄雪,陣陣暗香浮動,馨香彌散四野,此時你感覺彷彿是身臨香國仙境,心隨花動,腳隨景移,處處都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沿山道往上至半山間的賞梅亭,俯瞰山下,一簇簇、一片片到處都是花枝招展,山坡上的梅花錯落有致,梅園中人影蠕動,服飾與梅花相映成趣,色彩斑斕,花團錦簇,風過處,花浪涌動,於青山綠水間更添卓窈風姿。登高望梅,環顧四周,自於近看各有不同,別有韻味,“香雪海”之名實乃千古一絕。賞梅亭旁有一聯云:“客到無人管迎送,迎送惟有古梅花”。到此賞梅之人無不為之叫絕,每到花期必往探視,心中之念惟一見方可釋然,把梅花比作情人未為過也。
近代國畫大師吳昌碩先生乃一“梅痴”,他筆下的梅花具有生命的靈性,寄予大師對梅花的一腔痴情,每臨花期必思往之。“十年不到香雪海,梅花憶我我憶梅。何時拿舟冒雪去,便向花前傾一杯”。自然,梅花同樣也會思故人,正如故人思梅花一樣,念念不忘,必親往探之而後心安。
明末江南文人文徵明曾這樣描述探梅見聞:“玉梅萬枝,與松竹雜植,冬夏之交,花香樹色,蔚然秀茂,而斷崖殘雪,上下輝映,波光渺渺,一目萬頃,洞庭諸山,宛在幾席,真人間絕境也”。道盡光福梅花之美,可謂梅花以山水而增色,山水因梅花而生輝。
沿道登臨山頂,從望湖亭俯視山下,梅園宛若一幅畫,靜靜的在青山綠水間散發著淡淡的幽香,賞梅的人們猶如蟻群在花叢間徐徐蠕動。鄧尉山處在太湖之濱,四周群山連綿,在山凹處,一窪湖水映現,遠處隱隱可見湖水萬頃,與山色連為一體。香雪海置身其中,極盡山水之靈氣,梅花的嬌艷自然少了百花之俗氣,而成就了“鄧尉梅花甲天下”的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