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攝像頭

　　張建波

　　細平連電飯鍋的插頭都不敢拔，他怕電。電在暗處盯着他，他看不到電，他害怕電從暗處竄出來咬他一口，咬一口事小，關鍵怕電咬着他不放，讓他沒有還手之力。他的另外三個朋友都被電咬死了，細平就特別特別怕，每天都很惶恐，他不敢惹電，所有有電潛伏的地方他都繞道走，但大家還是警告他，細平你要小心，遲早有一天你會和他們三個一樣。

　　大家普遍認為細平在劫難逃，會成為第四個落在電手中的人。大家勸他回福建的那個寺廟燒燒香，謝謝罪，請求佛的諒解。細平沒有去，但他心裡一直很怕。之前細平和他三個朋友是天不怕地不怕，他們一起結伴出去玩，玩到了福建的寺廟，四個人嘻嘻哈沒個正經，就連在佛門聖地也沒有一點敬畏之心。他們叼着煙，說著髒話，隨地小便，無所顧忌，甚至把手伸進功德箱掏香火錢。這些都是他們自己講出來的，他們自己不講出來別人怎麼會知道。回來之後觸電事件接連發生。

　　第一個是自家做房子澆樓板，振動泵的電線破了皮，那人觸電從樓道里摔下來殞命。過了一年，第二個在給稻田抽水的時候倒在水溝里，第二天才被發現，大家推測有可能是他下到溝里挪動抽水泵，水泵漏電出的事。今年七月，第三個開拖拉機裝穀子，堆得高高的谷包掛斷了電線，他從地上將電線撿起來被觸死。第三個和第二個死於同一個日期。大家就議論開來，說細平遲早要跟他們三個一樣會被電死。細平就怕得飛起來，不敢和窺視他的電正面接觸，他知道不是它的對手。

　　細平躲到了小縣城裡，很少回家，不出這樣的事，細平也很少在家，他習慣了到處晃悠，做做順手牽羊的事，在賓館里打打牌賭賭博，找找女人喝喝酒，快活得不行。今年細平的手氣很好，一次贏了八萬多，買了個小車，搭着萍水相逢的女人拉拉風。細平變成了一隻賓館動物，每天躲在賓館里花天酒地，日夜顛倒。想起他的三個朋友，細平感嘆還是活着比較好，所以他格外小心，不要出什麼意外。

　　大家都在惦記着細平，彷彿惦記着一場宿命。大家等到了一個和電無關的消息，細平被公安局抓走了。細平被公安局抓走是咎由自取。他和三個牌友開賓館賭博，在前台辦手續的時候，細平看到了一個錢包，是前一個開賓館的人落下的。細平快速地把錢包塞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對其他三個人說，我們到別的地方去，這個賓館不好。細平連車都沒有開就走了。

　　細平走了，他的三個牌友不知道有一個別人的錢包已經進了他的口袋，錢包里有三千塊錢，駕駛證和很多張銀行卡。細平拿着那些銀行卡端詳了許久，決定去自動取款機試試運氣。當然細平的運氣沒有那麼好，一張卡都沒有打開。細平有點生氣，將這幾張銀行卡掰碎，將駕駛證和錢包撕爛，丟進了垃圾桶。細平不知道那個丟錢包的人已經報了案。賓館前台的攝像頭清清楚楚地記錄了細平把錢包揣進口袋的經過。丟錢包的人死死地記住了細平的臉，他一直在賓館附近徘徊，他沒有錢包，沒有駕駛證，沒有銀行卡，他去不了打工地寧波。

　　第二天早上，細平大搖大擺來到賓館前開前一天沒來得及開走的車，丟錢包的人看到了細平。他已經非常熟悉細平的臉。他悄悄地撥通了公安局的電話，細平被扭進了公安局，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大家長舒了一口氣，說這小子好在栽在公安手裡，沒有落到電的手裡，落到電手裡就回不來了。不過大家還是覺得細平遲早要出事。

　　寫於2013年9月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