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隔壁嬸嬸給我最深的印象是什麼?簡單得很,兩個字:種菜。在我的印象中,隔壁嬸嬸一年到頭在忙着種菜,種了幾十年的菜。
嬸嬸是插青,嫁給我叔叔時一樣農活也不會做。叔叔是土生土長的回鄉知青,非常愛這個漂亮的城市姑娘,手把手地教她,尤其在種菜方面。因為在農村,一年四季吃的蔬菜,全靠自己一雙手。
嬸嬸非常喜歡我,常常會叫我替她拿一把澆水的勺子,跟在後面,她自己慌慌張張地挑了一擔豬廄肥先走——當時熱衷於“鬥私批修”,肥料怎能肥了自留地呢?嬸嬸的菜地雖然不大,但很有條理。菜長勢並不好——但也不能好,否則你怎麼解釋“先公后私”呀?
分田到戶時,隔壁嬸嬸分到了一塊很大的菜地,而且在水溝邊,澆水非常方便。那時我放暑假在家,只要嬸嬸一看見我,就會說:“藍,幫嬸嬸拿點工具,和我到地里去”。嬸嬸的菜地被她打理得非常合理,南面的四畦種的是低矮的葉菜,有蓊菜、莧菜、韭菜等,中間的四畦是稍高的茄子、西紅柿、辣椒等,靠北的四畦是搭架爬蔓的長豇豆、黃瓜、絲瓜等。這個“等”字是我叫不出名堂的品種,嬸嬸常為此朝我“哧”的一笑,說我是個書獃子。我看着草帽底下嬸嬸的臉龐黑里透紅,汗水濕透了潔白的襯衣,在一片充滿生機的植物本色的背景下,嬸嬸還是那樣的美麗。儘管此時已是驕陽如火,但她哼着小調,可見是那樣的快樂。難怪插青上調,她選擇了就地安排,因為在她的心底有那麼一片綠色。
這一次回去,我沒看到嬸嬸,因為這裡拆遷后,嬸嬸不再在我的隔壁了,倒是碰到了她的女兒翠薇,我問起嬸嬸,她告訴我,因為種菜,摔壞了腿,住院了。原來,等大家都去上班了,嬸嬸在樓頂的平台上悄悄地忙着種菜,凡是可以盛泥的家什裡面都種上了菜,一排一排的,仍象地里的畦那樣的整齊,可惜沒有了地里那樣的方便。是啊!在本來不能種菜的地方,卻把菜種得那樣的碧綠,那樣的充滿生機,你想要多大的毅力和韌性啊!
我不知道嬸嬸腿好了以後是否還能種菜?我更想到,在城市化進程中,在那千千萬萬的失地農民心中,有一塊他們鍾情的顏色始終沒有褪去,那就是充滿生命的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