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輪秋月,不規則的、泛着冷冷青色。落葉,眷戀的抖開最美的風姿,翻了幾個璇,極不情願的滑落到樹叢里。
還是這個季節,還是這座山。雲很重,山很深。秋痕掠過一個個山頭,鋪開一段段金黃的斫(zh鷒)①路。
1、茅草
茅草失去了春的新嫩,夏的蓬勃,萎縮的耷拉出一大片枯黃。山風吹來,鼻腔里硬硬的、枯枯的,遠沒了春的濕潤。秋的山裡,牛已不見蹤跡,孩童清脆的喊山號子,隨着炊煙稀落到山間。老人用加長的鐮,割落茅草,一捆捆,挑着幾縷秋色,輕踩日暮,隱入山角。
2、屋角
成串的屋脊,一個排着一個,在山間,慫羅出一堆青磚灰瓦。一道道土坎層層疊下,如龍鬚勾起的屋角從上而下,羅列着。禾場里攤開的金黃;煙囪寥寥出柴火的清香;爐膛里噼啪作響的火苗;鍋里溢出的稻穀米香;藍布圍裙映着昏黃的燈光;吆三喝四的催促聲。
3、谷酒
“水做的液體,五穀的驕兒,火樣的性格,迷魂的精靈”。山裡人愛酒,糧食釀酒是山裡人拿手的活計。跨進雜木樹樁圍成的院子,雙手接過餘熱微存,酒香濃溢的粗糙瓷碗,就着飄落碗底的雲霞,三兩谷酒仰脖而盡,咂吧着火辣的嘴,接過老漢遞過的竹筒水煙,叭嗒幾口,醍醐灌頂,雲紛霞飛。
4、竹排
六根竹子一張排,載兒載女又當床。撐開險灘躍激浪,吼聲震兩岸。掬一捧秋水,洗一生塵埃。亮一聲號子,唱落幾朵彩霞②。滿山的楠竹,被秋霧扯落片山枯黃。蠟染織錦③的村姑,嘻笑成群,撩撥起七彩清泉,漿洗漢子們的衣裳。叢生的水草邊,浮出間着五色羽毛的水鴨,嘎——嘎——嘎——撥亂一泓清秋。
重拾這山,重品那酒,撐一根長篙,揮落幾瓣晚秋,聆聽高亢的艄工號子,細琢織女紡繡的貞柔賢醇,亦如我的清秋。
斫(zh鷒)①:斫直、刪密、鋤正。
彩霞②:意指村子里的女人。
蠟染織錦③:湖南湘西的一種織布工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