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拈起一片飄落地黃葉,其中紋路漫漫,斑褐點點,失去了綠的希望,夏的灼傷,剩下的惟有一顆冷淡漠然地心,一顆屬於秋地心。悲風陣陣,捲起幾片依然殘存地花瓣,沒有了香,沒有了艷,僅剩落紅相隔,孤枝無伴,說不出的感覺,寂寞、空曠、心悸,滿目蕭瑟,充耳哀號,腳踩飄滿楓葉地瀝青路上,踩碎了枯枝,亦碎了敗葉。風不是刺骨,卻令人心寒,緊緊圍着露天的肌膚,狠命地朝脖頸里灌,看其洶洶之態,若不給我換上一顆秋心,怕是難以罷休。
血液是流動地,心臟隨着脈搏而跳動不息,時間還未到冬季,空間卻已經有了冬的乾燥。臉皮似是非己的,皺巴巴的貼在臉上,與人皮面具相差並不是很多,突然覺得帶上一張遮掩的布匹,使自己永遠地封閉,不想讓別人看到內心,更不能展露出自身的虛偽,這就如同干褶的樹皮,剝去才能發現那內在的神秘,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至今我才發現臉比皮要便宜的多,人會有很多的臉,卻獨有一張皮,臉皮臉皮,依我看來,倒不如稱之皮臉,這樣既符合邏輯推理,又顯得實情恰意。
可是,如今臉皮已經大眾化,普及化。就連我家隔壁的文盲老柳,也是要臉而棄皮的。整日在外邊點頭哈腰,好像與誰都很熟,真可謂是笑態可掬,但柳家媳婦卻說他是石,是冰,要不是在外邊曾遇見過他,還不知道他會笑哩!
一望儘是豐收,飽滿的玉米,低垂的麥穗,就連那片高粱凸地也是不甘的吐着紅信子,傲氣眈眈的俯瞰近鄰。
“這不是陳功嗎?高考考完了?”迎面看到老柳扛着鋤頭,笑呵呵地邁步朝我走來,臉上皺紋在笑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啊,是的,柳叔。”“考的怎麼樣啊?能上大學不?”我微微頷首並答道:“大學是能上的,就是好差的問題了。”老柳聽到竟然激動起來,說:“能上清華不?差一些也起碼夠個交大吧。”我臉一紅,不知怎麼回答他的問題,這平時連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文盲,如今都知道大學學府的名稱了,估計是聽來的可能大一些。心中雖有些疑問,可面上卻答道:“柳叔,你說的那些我還真沒把握,不過應該能上個像樣點的吧。”
“哦!”老柳把臉一拉,溝溝壑壑地寫滿了不屑,似乎不考清華便是對不起他,僵硬地外表,陰沉麻木的目光,讓我不禁想起了柳家媳婦的話,她說得倒也很是貼切。
“我去湖裡看看。”老柳兩眼一翻,就連腰也是挺直了些,也不管我再說不說話,自顧自的朝我後方麥田走去,邊走邊說:“前幾天電視里都說了,連廚子都能考清華,要是讓我考,怎麼也能進個交大,這孩子,上了十幾年也是白瞎。。。”後邊說什麼已經聽的不是很清楚,僅記得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嘆氣聲,自後方飄渺而來,我亦是嘆了口氣,秋風吹得樹枝“呼呼”作響,這風,竟比剛才大了很多,轉身望着遠去的老柳,總覺他的身影朦朧如煙,其間還夾雜着一抹悲哀,一分無奈。
河面一片平靜,沒有野鴨地叫囂,更無夏荷地綻放,不過好在還是活的,比冬日死氣瀰漫地冰層要好上許多,風吹樹葉沙沙響,但吹不動這靜謐的秋水,隨手將拈來的秋葉放在口袋中,朝着河岸信步走去,未近河畔,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不禁打了個激零,慢步走在岸邊的沙灘,入秋的溫度並不是那麼冷,潮濕的水汽中,還隱含着些許火毒,赤腳踩在泥沙上,沙子本是熱的,可被這秋風掃過後,便如冰粒一般的扎人。在我身後的一排排腳印,活像腹內彎曲的柔腸,俯下身軀,用手攪着另一個自己,但不管如何碎掉那張看似真實地臉,最終,他依然是我,我依然是我,沾了秋水的手指,麻酥酥的,輕輕觸摸溫熱地腮,倏然間,我似乎明白了一切,因為,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更重要的是:皮張在我臉上,可是,我又好像一切也沒有明白。
狠狠地吸入一口氣,想將秋心永存我身,可經過肝腸之後,竟是化成一股臭氣而四散開來。尋到鞋襪並穿套整齊,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秋水,可還沒有將他看透,用手拍了拍胸,幸好,他還在。走過楓葉林,看見了家鄉的炊煙,柳煙氤氳,惹人遐想心愛。
帶着秋心來,裝着秋心走,人生或許就是這樣,在你為自己心儀事物所努力之時,必然會在你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悄悄失去一些永遠也找不回的風景,其實,這都是次要的,依我看來,重要不過就是那些難忘的回憶,僅此而已。